黎书慧叉腰站在堂屋门口,边上就是信友,瞧一眼他干干净净的衣服,开始秋后算起账来:“你还乖哟,光是嘴上喊落雨了,人站在干檐口不动,就这样看着包谷米冲走啊?冲走了拿什么喂猪啊?你都要吃饭猪就不吃饭了?一天三顿饭给你喂傻了吧,落雨居然不晓得把东西往家里收,你看看那个干儿菜是不是淋湿了,吃的时候你觉得好吃,落雨的时候你怎么不晓得收呢?雨水冲跑了你还吃个屁呀!”
雨势小了雷声却还在,只是身边有人,信友也不再那么害怕了,这样,黎书慧的话他也就当苍蝇叫了。
忠传淋得最狠,顾不上换衣裳,转身又戴着蓑衣斗笠扛着锄头出门去,老张不在,望水便成了她的工作,这样大的雨,恐怕又不知有多少水田山坡遭了殃。信好的短袖也滴答掉着水,但他只是在屋檐下脱下来拧出水,随手搭在边上的晾衣杆上,光上楼换了条裤子。
黎书慧也沿着半干半湿的屋檐准备上楼去,路过环堂屋门口,看到地上好几包饼干,捡起来问门口的信欢:“嘿——这是哪个,吃的家什儿都不要了吗。”
信欢没说话,一扭头回屋继续做作业,黎书慧当即记起来,那是先头信好和王黑娃坐的地方。再进屋里,竟然门口板凳上也有几个,那就又是信欢的了。
“你都不要啊?”难怪她一下午没个好脸色,黎书慧打趣着走过去给她搁作业本边上,她却十分不耐的抽开本子:“水弄我作业上了!”
“嘿,我干添肥!”黎书慧不再管她,仍将饼干放她手跟上,上楼换衣裳去。
人还在楼下,石包上的狗叫又响起来,有脚步声一直从后面大路走到地坝,听到一个中年男人谈话:“小同志,招呼下你的狗,我路过的它认不得,怕它咬我。”
“不会的,它光是叫唤。”信好说着,走上去帮他驱赶几只狗崽。
黎书慧听着声音耳生,边扣着扣子走到阳台上来看,只见一个衣裳半干的中年矮瘦男人站在堂屋门口,他边上有一担箩筐,都用筛子盖着,只隐隐露出一截塑料包装的袋子来。他问信好:“小同志,有茶没得?淋了雨,请你借点热茶来喝。”
“要得,有板凳,你坐会儿。信好看了一眼边上的信友,转身进屋倒茶去。
那男人又笑着跟信友说话:“你几岁?你屋里大人呢?”
他回头正好看到闻声出来的信欢,惊讶道:“哟,屋里娃儿多呢,好几姊妹啊。”
信友就不像信好那样大方客气了,他只挨着墙壁往堂屋左右摩擦,眼睛一会儿盯着他的脸,一会儿盯着他的箩筐,并不搭理。
黎书慧已悄声走到楼下来,这会儿站在信欢边上,问那人:“你哪里来哟——”
那人当即走上去散烟:“欸,我还说这么大雨屋里没大人呢,老辈子点烟,我敲芽糖的,落雨,避个雨,以前也走过这条路的,只是好几年没来了,差点还找不到路呢。”
“敲芽糖哟!”黎书慧明了,信好的热茶也端来了,她望着他喝茶,又走过去看他的两只箩筐:“你这个麻糖啷个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