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那桌光是‘五魁首’‘六六六’的喊着,边上不喝酒的妇女们边吃着饭,又商量起明后天办酒的具体事宜来。
“定是三十桌,估计也差不远,本来就没好多人,还大部分是周围团转的人些,多了好办,晚上有二顿,少是少不到哪里去的,最多算他三十五桌顶天!”这是代明秀说的话,她嚼着饭扭头对黎书慧说话,也是年纪大了,嘴里牙齿不剩几颗,叽里咕噜说出来的声音便像漏了风的坛坛罐罐里发出的水泡:“灶房锅里交给你负责,外头唛,封增林是支客,写情有潘大哥和猪医生,席元发烟,其他帮忙的人些我反正是一哈都通知到的,另外也没有啷个了。”
“三十桌够了,不像以前挨着碰着就是几十桌人,三十桌都肯定坐不完,这周围团转哪还有几个人,还都是老公公老婆婆,天气又热,饭菜都放不得,一吃不完你就浪费,倒的还多得很。”周小娟说罢,黎仕莂又接过话去:“多点无嫌,就怕到后来少了麻烦传出来焦人,前年下石坝做酒,到后面来烧白也没有了,粉蒸肉也没有了,还搞得临时把前面没有吃完的捡起来热,那多笑人。”
黎书慧道:“三十桌应该是差不多的,这坡坡现在人就那么几个,另外就是你个人屋里亲戚,反正你估着来,至于像九大碗那些,多备几碗就是,其他小菜还能临时煎炒,九大碗是没有办法的。”
“那都不要紧,多几碗多几碗就是了。”代明秀安排两个儿媳:“菜下午再买也来得及,今天下午先把两个大甑子洗出来,蒸笼去把猪医生屋里那个借过来,我架先跟他说好的,我们那个坏了,另外碗筷明天中午也不够,好多年生没办酒以前那些还全都霉了,碗筷也要到上面几户找点来,桌子板凳菜盆水桶,今天下午一哈把东西找齐,谈是没得人,光是明天中午还要坐八九桌,屋里好多东西不够。还要跟猪医生屋里打个招呼,你舅舅他们肯定是要提前来的,屋里没那么多床,人来了睡不下要过他那里睡两个晚上……”
吃罢饭,男人们出去找桌子板凳,大小儿媳同去找碗筷瓢盆,两个弟妹在灶房洗碗捡菜,代明秀又把黎书慧拉到房里来说后天正酒的菜谱。
“烧白,夹砂肉,粉蒸肉,炖蹄髈,青椒炒个肉丝,这就五个荤菜了,凉菜里头还有一个猪耳朵和猪头肉,七个荤菜。另外凉菜里面,花生米一个,皮蛋一个,再凉个粉条,五个凉菜,素菜唛,坡上包包白现成的多的是,莴笋也有,冬瓜南瓜都有,或者南瓜煮个汤,这就多少了,一个五个荤菜五个凉菜……”她一个一个的掰着手指头算着,又突然一拍脑门:“哦还有一个宫保搞忘了!哎呀这个记性,写不到字,我前两天想的好好的让文华写出来给我记着的,这会儿又搞忘那张纸放哪儿了,年龄大了真是!哎呀硬是!”
黎书慧道:“都差不多,你还比我长上十岁,你还想得起来,我是眨个眼转个身想都想不起来,那年龄大了有什么办法!先这样,一个一个算,烧白,夹砂肉,粉蒸肉,宫保……”
两个老太太又继续各自掰着手指头再一遍详细清理。
这一天还算清闲,虽然主人家忙的脚不着地屁股点火,但第二天才真正忙的跟陀螺一样。
农村办酒,丧事看日子,嫁女儿一天半,娶媳妇和大寿同是三天,头天上午邻里帮忙的人到齐,支客开始安排每个人的具体岗位职责,正酒在第二天中午,第三天答谢邻里。说是三天,实际最后一天已经没几个人了。
黎书慧上午同潘老头一道来,晚上却是信好来接回去的,潘老头好酒,跟封二正好酒逢知己。
到了屋,地坝又新晒了满坝的苦蒿,父女两人还没吃晚饭,老张在猪圈守着猪崽,忠传在坡上挖红苕还没转来,鸭子还在桑叶树田里,猪在圈里饿的直叫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