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整啷个!”罗昭全的脸变了颜色,一脚垮田里就朝他的脑袋招呼去:“搞快点起来!谷子整落了要打你!听到没有!格老子个龟儿!谈你不听是不是?还要废你还要废……你个龟孙子!”
老张只在下面田壁听到两人的声音,待听得大动静传来,上面两人已经扭打撕咬作一团了。
“你跟个娃儿计较啷个,又不是不晓得他。”老张站在下面田坎上道,信好潘宏跟他一样,光是站着,眼睛望着,两人恐怕都有些吓到,一时怔愣的没了反应。
上面扭打和咒骂更加激烈,显然王黑娃不是罗昭全的对手,老张在下面站了一阵儿,赶紧从田壁爬上去,田里的谷子倒了一一大片,罗昭全正踩着王黑娃的背将他脑袋往水里摁,他手下泥鳅一样的黑娃则拼命的挣扎,扑打,水花四溅,摸到什么便使劲揪住什么,腿,脚杆,泥巴,稻谷,而后换来罗昭全更滔天的鬼火和咒骂。
“格老子傻东西!还敢在我田里歪,你格老子活久狠了!妈老汉都不要的东西你还敢在这坡坡混账,硬是长胆子了!歪!我还看你歪!你歪噻!这样东西也拿那样东西也拿噻!你这哈啷个不拿呢?呛死你个狗日的在这田里你信不信!呛死了都没人管你!”他的心胸本来同他的身体一样骨瘦,如今一作怒,面上愈发凶相毕露。
“放啦,快点放了听到没有,罗昭全,罗昭全,赶快点,放了。”老张连拉带拽,又是王黑娃的拼命反抗,罗昭全被推开,踉跄着坐倒在水里。两人还要再来,老张赶紧将王黑娃抱开,将罗昭全挡在他前面:“发昏了嘛你都!呛死了你救得回来?跟个娃儿整起耍,喝醉了你?”
信好潘宏也上来了,两人仍有些惊吓,也不知如何帮忙,便依旧站在边上紧张的望着,身子隐隐往前面站着,把黑娃挡在边上。比起罗昭全只是湿了衣裳红了脸,王黑娃的状况简直惨太多,浑身的黄水和泥巴,尤其脑袋和面部,鼻子在流血,左脸颊的口子不晓得是谷子割的还是罗昭全打的,身上发白的黄色短袖也撕烂了,下面黑色的短裤不断流下脏水来。
“硬把他打了你走得了路啊?他再没得妈老汉爷爷奶奶总有啊。”老张盯着罗昭全:“打了就算了,跟个娃儿计较啷个,好了,算了。”
信好去看王黑娃,他没有怕,只有不服气的怨恨,恐怕也真被打疼了,还有满身的狼狈和难堪。
“少午了还不回去吃饭,回去吧,回去吃少午,走我那里吃少午,走,好了好了,算了,不要打了,气啷个气,算了。又不是你不晓得的人,还跟个娃儿有板有眼的,人家还以为你搞啷个名堂......”老张把满是戾气的罗昭全推走了,信好一直望着,直到两人的背影走得更远。
他又回头看着黑娃,多想安慰他几句,多可怜他一些,或者上去平时那样开开玩笑,可他什么也张不开口,只好光是用怜悯的目光望着他,盯着他,瞧着他。
从前觉得他什么都不在乎不往心里去,而今看到他这样,突然才感到他真的可怜。
又能怎么办呢,不说别人,光是找不到背篓刀刀,恐怕回去还要再挨一顿打。
“宝批龙!”潘宏骂了声,但不知道是骂泼狗德性的罗昭全,还是骂没打过泼狗的王黑娃。
信好想不到,已经这样了,王黑娃竟然还是默默的跟着他们。跟在离罗昭全不算很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