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霞和夏听絮走上酒店的台阶，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男人，她迎过去，打招呼:“余总，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你。”　　余楚天听到声音停住脚步，抬头一看，惊奇地问:“李总，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月霞微微叹了口气，说:“有点私事过来处理一下。”　　“相请不如偶遇，李总赏脸一起吃个便饭如何？”余楚天问。　　“那就让余总破费了，趁机尝尝你们杭州的地道风味。”李月霞说。　　“这位是？”余楚天看向夏听絮问。　　“这是小女夏听絮，听絮，这是余总。”李月霞为两人做了介绍。　　“余总你好。”夏听絮笑着打招呼。　　“夏听絮？这名字倒是和我认识的一个朋友有些相似。”余楚天说。　　“哦？不知余总的朋友叫什么？”李月霞随口问了一句。　　“她叫夏听雨，一个温柔漂亮的女子，是个老师。”余楚天说。　　“听雨？”李月霞有些惊讶。　　“怎么？李总认识吗？”余楚天问。　　“你那位朋友就是我大女儿，没想到她和余总竟然认识。”李月霞解释。　　“你们没有去找她吗？”余楚天有些奇怪地问。　　“哎。”李月霞叹了一口气，把事情三言两语地说了一遍。　　“我打电话叫夏老师一起吃饭，母女之间有什么事摊开来说，不要闹得那么僵。”余楚天笑着说。　　李月霞没有说话，默认了，在她心里，也希望能将这件事情和平解决，而不是采用极端手段，把母女关系弄得那么紧张。　　“不知李总反对的理由是什么？我知道原因才好说服夏老师。”余楚天问。　　“你知道的，我膝下没儿子，只有两个女儿，所以我是把听雨当作公司的继承人培养的，可谁知她竟然为了一个男人离家出走，放弃她的身份，抛弃她的责任。我这次过来就是要把她带回家，不能由着她胡来。”李月霞说。　　“她们这个年纪的女孩，对爱情都很向往，而且你越反对他们就越要在一起，我觉得李总还不如顺其自然，或许哪天两人就分开了呢！”余楚天劝说到。　　“你是不知道，我这个女儿从小也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长大的，这才出来一个多月，小脸都瘦一圈了，我看着心疼啊。那男人要是个有出息的也就罢了，可偏是一个替别人打工的，一个月那么点薪水够干什么的啊，我怎么放心把听雨交给他。”李月霞说到。　　“可是如果你强制性把夏老师带回去，她还有可能会再次离家出走。”余楚天说。　　“这就是我担心的地方，我也很忙，没空经常和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原本想让她在外面吃点苦头，就会乖乖地回去，没想到她倒能坚持下来。”李月霞有些苦恼地说，她这个女儿其他的都好，就是性子太倔了。　　余楚天沉吟了一会说:“我倒是有个主意，就是不知道李总答不答应？”　　“你说说看。”李月霞说。　　“给他们一年的时间，如果一年后，还是一无所成的话，夏老师就回家，如果有所成绩的话，你就再考虑一下。这一年的时间，让夏老师待在我公司，多多少少也能学习一点，而不是在学校里面浪费才能。”余楚天斟酌着说。　　李月霞想了想说:“那我们听雨以后就要骂麻烦余总多多关照了。”　　“如果李总不介意的话，我打算让夏老师做我的助理。”余楚天说。　　李月霞笑着说:“那真是求之不得了。”　　两人正说着，夏听雨推开包厢的门走了进来，她对着李月霞和夏听絮打了一声招呼，又转向余楚天说:“梓浩爸爸你好，没想到你和我母亲竟然认识。”　　“是啊，真巧，我和你父母有生意上的来往，关系还不错。”余楚天笑着说。　　李月霞听到夏听雨对余楚天的称呼时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回过神来，问:“余总已经有孩子了吗？”　　“是啊！夏老师是我儿子的班主任。”余楚天回答。　　李月霞掩饰住心里的失望，说:“没想到余总年纪轻轻，却有一个儿子了。”　　余楚天淡笑不语，他转向夏听雨，将他和李月霞商量的事情告诉了她。　　夏听雨有些诧异，她不懂余楚天为什么要帮她，也不明白他让她去公司上班的原因是什么。　　“你……”夏听雨刚要开口问，余楚天却冲她摇了摇头，她只好把疑问咽了回去。　　“两个选择，你自己做决定。”李月霞说。　　“我选择留在这里一年。”夏听雨说，这一年，是她给梅子墨的时间，也是她给自己的时间。　　吃完饭回家，夏听雨和梅子墨说起了这件事。　　梅子墨点起一支烟，吐出一口烟圈，沉默了很久之后才说:“小雨，我不同意。”　　夏听雨有些愕然，她没有想到梅子墨会反对，不解地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要你自己不愿意，阿姨难道还能逼你回去吗？”梅子墨说，他不想让夏听雨和余楚天靠得太近，他总感觉那个男人很危险，但他无法向她言明他的小心思。　　“如果我妈真有办法在我不愿意的情况下把我带回去呢？”夏听雨反问。　　“现在是法制社会，小雨你是成年人，有人身自由，你妈如果强行带你回去就是犯法。”梅子墨说到，企图打消夏听雨的想法。　　夏听雨冷笑了一声，不再说话，她不知是感慨金钱权利的强大还是嘲笑梅子墨的无知。　　“一定要去吗？”梅子墨问。　　“难道你想让我妈把我带走，以后不再相见吗？我妈好不容易妥协了，你却不同意，我不懂，我去公司上班有什么不好的吗？”夏听雨问。　　“没什么不好，只是……”梅子墨把烟头狠狠地摁灭在烟灰缸里，余楚天和李月霞的出现给了他很大压力，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和无能，可是目前他还没有能力改变这个现状。　　“既然没什么不好，就这样决定了。”夏听雨说。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就不用和我说什么了，随便你。”梅子墨烦躁地起身推门，“砰”地一声巨响，他出去了，剩下站在客厅的夏听雨。　　这一夜，梅子墨没有回家，夏听雨独自一人在出租房里流泪到天亮，这时他们第一次争吵，也是梅子墨第一次夜不归宿。　　夏听雨起床，精心化了一个妆，用厚厚的脂粉掩盖脸上的憔悴，然后赶到酒店送李月霞和夏听絮去机场。　　机场大厅里，李月霞拉着夏听雨的手说:“囡囡，这张卡你拿着，吃的穿的别亏待了自己。”　　夏听雨的眼泪落了下来，她摇了摇头，说:“我不要，我可以养活自己。”　　“拿着吧，就你们那点工资……有点钱傍身也好。囡囡，你记住，爸爸妈妈辛辛苦苦养大你，不是让你受其他人委屈的。”李月霞说到，她的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她希望女儿幸福，另一方面又希望女儿能早日离开那个男人。　　“妈……”夏听雨哭着叫了一声，扑进母亲的怀里。　　“一个人在外面照顾好自己，觉得累了或者受委屈了，随时回来，我和你爸永远是你们的后盾。”李月霞摸着夏听雨的头说。　　夏听雨泣不成声，只能点点头。　　“好了，别哭了，这么大的人了，也不怕别人笑话。”李月霞强笑着给夏听雨擦了擦眼泪。　　夏听雨对夏听絮说:“小絮，我不在家，你好好照顾爸妈和自己。”　　夏听絮笑着说:“姐，放心吧！倒是你，一切保重啊。”　　夏听雨望着李月霞和夏听絮远去的背影，咸涩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她看到母亲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几条皱纹，母亲不知不觉已经老了，而自己却还如此不懂事。她又想到了一夜未归的梅子墨，心里的苦涩更重，她突然怀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　　上官海和冷如烟带着香烛纸钱和几样供品到了墓地，却见坟墓前跪着一个人。　　“那是谁？你不是说你没有亲人了吗？”冷如烟奇怪地问。　　“我也不知道，过去问问。”上官海摇头。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惊动了跪着的那个人，那人回头一看，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抓起放在地上的包就跑走了。　　“哎，你等下。”上官海大声叫，那人却越跑越快。　　“真是奇怪，算了，不管他了。”上官海嘀咕着，没再理会这个小插曲。　　冷如烟的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她见上官海没发现，也就把这件事情暂时放一边不理。　　上香，烧纸，祭酒，全部程序都结束了之后，上官海拉着冷如烟坐在坟墓前的空地上。　　“爷爷奶奶，我来看你们了，你们在那边过得还好吗？这是我的女朋友如烟，我带她来给你们瞧瞧，她是一个好女孩，以后我会和她结婚生子，有自己的家庭，你们放心吧！只是偶尔要到我的梦里来，让我看看你们，否则我真怕自己哪一天就忘了你们的样子。”上官海喃喃地说。　　“爷爷奶奶，你们好，我是冷如烟，以后我会陪着上官，让他不再是一个人。”冷如烟说到。　　两人又在墓前待了一会儿，就携手回了杨爷爷家里。　　“杨爷爷，你知道是谁吗？”冷如烟回到家将早上碰到的事情告诉了杨爷爷。　　“是……”杨爷爷的眼里闪过挣扎和犹豫，接着又改口说:“或许是人家走错了吧，我也不知道是谁。”　　上官海点点头，全然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冷如烟却看得清楚:杨爷爷分明知道这个人是谁，只是出于一些原因没有告诉上官，那么，这人的真实身份和她猜想的是否一样呢？自己要不要私底下找杨爷爷验证一下呢？　　“上官，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爸爸妈妈回来找你，你会怎么办？”冷如烟在两人独处的时候问。　　“我的爸爸妈妈早就死了。”上官海冷漠地回答，也没问冷如烟为什么会问他这么奇怪的问题。　　吃完饭，上官海带着冷如烟去看自己的小学:正中间是旗台，左右两边各有一栋五层高的楼，有些地方的漆已经掉了，还有雨水冲刷的痕迹，整个墙面斑斑驳驳。旗台前面是操场，立着一个孤零零的篮球架，旗台后面是一片泥土地，种着几棵树，树下有一张水泥垒起来的乒乓球桌。　　“这就是你们的学校啊，这么破这么小。”冷如烟说。　　“现在条件已经好很多了，我刚上小学那会，还没有这一栋楼，只有一排小屋子，我们就在那小屋子里面读书，晴天还好，一到下雨天，教室昏暗得看不清黑板上的字，雨水会从屋顶漏进来。后来，有人捐钱给我们学校，但是要盖新的教学楼就得把那排小屋子拆掉，于是我们就背着课桌椅去同学家里上课。”上官海说。　　“你们上学的条件也太差了吧。”听完上官海的话，冷如烟目瞪口呆，她从小就在大城市读书，无论是硬件设施还是软件配备都是最好的，她简直无法想象这里孩子的读书条件居然是这么艰苦。　　“每个城市都有腰缠万贯的富人，也有一无所有的穷人。每个人所处的阶层不同，所接触的人群不同，看到的就会千差万别，你看这里觉得条件艰苦，而我看这里却觉得现在已经很有改善了。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不论何时何地都要有一颗不屈服的心。”上官海说，虽然外部条件会有一定影响，但终归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冷如烟点点头。　　“虽然我们上学的条件比你们城市差，但是乐趣很多，每天放学我们都会结伴去玩，有时候是抓蛐蛐，有时候是采野草莓，有时候是编草绳，有时候还会去河里捞鱼。”上官海接着说。　　“你们都去哪里捞鱼啊？现在还有鱼吗？”冷如烟显得有些跃跃欲试。　　“学校旁边原本有条河的，我们都去那里捞鱼，而且以前我们做大扫除的时候，都是去那里提水。只不过有一次，一个同学去河里打水，一条水蛭钻进了他的皮肤里，他当时也不敢说，后来是同桌发现他在流血才说的，把老师和同学都吓坏了。从那以后学校就禁止我们下水，再后来，这条河就被填了铺成路。”上官海说。　　“在这里读书的孩子多吗？”冷如烟点点头问到。　　“这几年是越来越少了，很多家长都千方百计地把孩子送到大城市去学习。”上官海说。　　“他们觉得大城市什么都好。”冷如烟说。　　“不可否认，城市是人类文明进步的标志，人们向往城市也是很正常的。”上官海说。　　上官海又带着冷如烟去了自己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直到夕阳落山，两个人才牵着手回了杨爷爷的家。　　“等我们老了，就来这里安度晚年，在屋子旁边开垦一块地，种上蔬菜还有鲜花，再养条小狗，每天早上和晚上带着小狗一起出去散步，你说好不好？”冷如烟兴致勃勃地说。　　“好，但是……”上官海话锋一转，接着说:“你要先嫁给我才行啊！”　　“哼，我才不要呢！结婚了就要生孩子照顾家庭，多不自由啊！”冷如烟说。　　“我们可以先结婚，过两年再要孩子，而且结婚以后我来照顾你。”上官海说。　　“不要，别人都说男人结婚前后是两个样，你现在说得好听，等到结婚了，没准你就翻脸不认人，自己说过什么话都不记得了呢！”冷如烟反驳到。　　“那你打算让我等多久？”上官海问，天知道他多想马上就把冷如烟娶回家，或许从小缺乏家庭温暖的人，就更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　　“那你表现咯……”冷如烟娇笑着飞奔下山，清脆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　　“哎……”上官海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冷如烟已经拒绝他第二十七次了，他在考虑要不要采取一下极端手段，来个先上车后补票。　　吃完饭后，杨爷爷把上官海叫到了房间，他吸了一口旱烟之后，说:“小海，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杨爷爷，有什么事你尽管说，能做到的我一定不会推辞。”上官海，他对眼前这个老人充满了感激，几乎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爷爷。　　“你们明天要回杭州，把倩倩一起带走，帮她找一份工作。”杨爷爷说。　　“倩倩走了，谁来照顾你？”上官海问。　　“倩倩是个好孩子，当初我收留她，也是想要找个慰藉，她照顾我十几年也算还清我的恩情了，我不想把她耽误在这里，她应该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至于我，还没有老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她也可以随时回来看看我，以后，有个能给我送终的人就行了。”杨爷爷说。　　“这件事，你和倩倩说了吗？”上官海问。　　“说了，她同意了。”杨爷爷说。　　“那行，我明天带她一起走，会给她安顿好的，你放心。”上官海说着起身离开。　　“有空常回来看看，你爷爷奶奶虽然去了，我好歹还算你半个亲人。”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上官海回头，看到笼罩在黑暗里的杨爷爷，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掉了下来。　　“我会的。”上官海应了一声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