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蒙蒙亮,王楸就拉着昨天借到的板车出发了,一路出了四九城,那是哪里偏僻去哪里,走了不远,瞧了瞧四下无人,再车上扔了杀好的三头猪,不是他不想更近一点,在近一点人就多了,容易露馅。本来他想放四头的,结果三头的分量就已经很重了,再多了拉不动。回去的路上,很多人都给他打招呼,大家都把他当成进城卖猪的农民同志了,上坡的时候,还会帮他推推车。
进了城,找到了一个国营饭店,门脸还挺大,还没到饭点,所以人家一眼就看见了他,赶紧迎了出来。最近几天因为大定级成功的原因,不少人都想吃肉庆祝一下,没肉票怎么办,国营饭店不要票啊,不就是贵点吗,庆祝一下,破费也是应该的,所以国营商店的肉的消耗量急剧增加,计划内划拨的那点量根本不够。万幸国营饭店有自主收购的权力,所以大家也一直在联络肉类供应,但是情况并不理想,这个时间比较尴尬,中秋刚过,春节还远,再加上农忙,没有人杀猪,至于野猪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现在一看有人拉着猪到了门口了,赶紧通知了饭店经理,经理也惊奇,卖不卖的先聊聊,万一卖呢,对不对。所以马上迎了出去,“社员同志你好,进来歇歇脚,小张,给倒碗水来。”
这个叫小张的,赶紧端过来一碗水,王楸也确实渴了,接过来道了谢,立刻就喝了起来。
“这位社员同志,你拉着这车猪这是准备干什么去啊?”
王楸可不傻,这话一问就是想买啊,他可实在是不想拉了,太累了,“这两天上山抓了几只野猪,连夜宰了,今天这不有空,进城看看,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哎呀,社员同志,这可太巧了,我们店也确实需要肉,七毛一斤,我全包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这是一个合理区间价,他也不想用这东西赚钱,平价卖给兄弟店,能落得好可比一斤赚个几分几毛的强多了,毕竟这个钱拿着烧手,保不齐哪天就引火烧身了。
王楸对这个价格是比较满意的,毕竟这里面还有猪头骨头之类的东西,这猪并不大,去完了内脏之类的,也就一百来斤,三头猪两百块钱,很能接受了。“行,这个价格公道,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要的了。”
“能要的了,哪别说三头了,哪怕再来三头,我也能要的了。那咱们算算账吧!”然后就在等着王楸往外掏介绍信,毕竟现在山是公家的,你抓只野鸡,抓只兔子之类的没事,但是野猪这种大件,那肯定是公账公了。再说了这么大单,不是公对公,人家也不敢要啊。但是王楸并不明白这个饭店经理是什么意思,他还等着人家张罗着过称呢,所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你瞅着我,我瞅着你。
王楸看着这经理没行动,立刻提醒道,“那个,经理,咱得先过秤啊,这价格有了,不过秤,咱们怎么算账啊。”
这个经理看到王楸的反应,也大概明白了什么,压低了声音给王楸说,“我说社员同志,你还没给我介绍信呢,没有来路我不敢上账啊。”
“介绍信,不是,经理,我就卖个肉,要什么介绍信啊。”王楸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两个人交头接耳,跟特务接头似的。
“这山是集体的,这野猪自然也是公家的,没有村里的介绍信,没法入账啊,你要是个十斤八斤,甚至是个三五十斤,我含糊一下也行,这可得三百多斤呢。”然后看着王楸茫然的样子,继续压低声音说,“兄弟,你是不是瞒着村子里面,自己抓的,准备自己卖了自己花啊?”到这里称呼都由社员同志变成兄弟了。其实我们对农民这个群体的称呼很固定,从55年开始,最正式的称呼就是社员同志,农民伯伯什么的那是一种敬称,哪怕是就带了农民,也是农民同志,农民朋友,农民兄弟三个称呼,这是基于团结农民的大背景下出现的称呼。
王楸一看这样子,立刻明白过来了,就这么卖不行,卖肉都得公对公,但是这事儿坚决不能承认,万一这个经理原则性很强,把他举报了怎么办。“不是不是,我这是第一次出来,忘了找村里开介绍信了,我先不卖了,这就回去补。”真没想到卖个肉居然这么费劲,这个破系统到底有什么用。
这经理猴一样的人物,哪能看不出王楸撒谎啊,“兄弟,你也不用给我演,大家都想赚钱,没什么不对的,借一步说话,咱们两个到后院聊聊,我给你一个咱们两边都能接受的价格,你觉得怎么样。”
王楸现在反而不想走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与其回去难受,不如看看到底这个经理是什么意思,万一能搭上线,以后就有进项了,他花他叔爷爷的钱,已经让他哥很不满意了,毕竟他哥可是过继的,这钱就是他的了。“行,咱们聊聊,价格合适我就卖给你了。”要是这个经理玩混的,他就说这肉和他没关系,三只猪他损失的起。
两个人,你攥着我的手腕,我拽着你的衣服,两个人就来到了后院,都怕对面跑了。“兄弟,我也不给你来虚的,四毛一斤,我全要了,以后只要有,你就往我这送,还都是这个价,你看行不行。”
“经理,这四毛也太低了吧,现在活毛还三毛八呢,我这可是没内脏,没毛的净肉,四毛我都赔钱了,你再加点,六毛,我就都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