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龙清川瞄了下郝萌刺史,将手上的一份账册递给夏史仁,并对他微微一笑:“夏司马,这是吴四桂指控你的另一条罪名,私通叛军。”
夏史仁不客气地“哼”了一声:“黔驴技穷了吧,你们又搞什么名堂?”
“你看看再说!”龙清川提醒道,然后转身看向吴大财。
夏史仁漫不经心地浏览下账册,转而——他神情变得特别激动,也没有了刚才的飞扬跋扈,说话开始结结巴巴。
他指着手上的账册,声嘶力竭地大吼:“血口喷人!这是哪个龟瘪三搞出来的,这是要斩草除根啊,为什么不放过我的家人?”
龙清川重新转过身:“夏司马,根据这份账册和发货明细,等到朝廷收货账册明细寄过来,我们两边核对比较,我想很快就能找到你资敌的证据。”
这份账册,主要记录的是扬州运往各处的军粮,军备器械,以及扬州的丝绸等物资。
此刻正是两军交战中,接货方不能准确收到发货的物资,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比如押运途中层层关隘的克扣贪污,沿途饥民的偷盗,接收方人员的贪污而故意少报收货物资……等等,在整个运输链条上,任何一条情况的存在,都会造成账册上发、收数字的偏差,而这份偏差的物资——正好被龙清川和吴四桂巧妙地利用,诬陷他将物资运送给叛军。
龙清川他们只要找到一条破绽,就能借题发挥,置他夏史仁于死地。
而且这条破绽轻而易举地就能找到,根本不需要在运输链上花心思,因为他夏史仁本身就贪污了不少,吴四桂
对这些细节可是一清二楚——吴四桂随口招供了一个例子,从扬州运送军粮至洛阳,假如账册登记的数字是二十石,实际装船的只有十九石,夏史仁和其手下就能贪污掉一石,这该是多大的缺口!更何况要运输到洛阳,这一路下来的克扣盘查,能有十五石就不错了。
乱世中,有些事是合情合理但不合法,比如运送军备物资,实际收到的数量有些许差异,在情理上是可以理解,大家也不会斤斤计较,因为都从中拿了好处。
但在律法上可是绝不容许,如没有人主动点破,大家相安无事,一旦有人主动挑事,那么此中大有文章可做。
再说了,在扬州这些年来,夏史仁忙里忙外、忙前忙后,的确从中捞了不少,否则他为什么要这么劳累了?
这点郝刺史也是心知肚明,他只是看破不识破而已。
夏史仁怎么也想不到,在这关键时刻,一向人畜无害的郝刺史出手了,他不冷不热地讥讽道:“资敌之罪,等同谋反,你夏史仁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很显然,郝刺史也是吃定了夏史仁,可夏史仁根本就想不通,他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刺史?
夏史仁几乎快疯了,他明知这是对方的诬陷之词,却无力辩驳。他此刻的感觉,就像对方将他屁股上没刮干的一坨屎,慢慢地抹到了他嘴里。
他现在后悔死了,他也想明白了,为什么郝萌从来不接受他的贿赂。
稍稍冷静后,恢复了理智的夏史仁问:“你们为何要置本官全家于死地,本官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杀人者偿命,如此而已。”吴大财说话的语气很平和,并没有过多的慷慨激昂。
夏史仁失神地愣在原地,他似乎想通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栽赃陷害,我夏史仁无话可说,但本官的家人可就被冤杀了。”
“龙小子说,这叫以毒制毒!不过,冤冤相报何时了!如果你自己认罪,承认杀害我阿爹吴老财,我们可以酌情考虑。”吴大财又轻声告诉夏史仁,“如果你不是私下杀害我阿爹,而是收集证据交给官府,我想我不会憎恨于你的。”
夏史仁默默地点点头:“多行不义必自毙!夏史仁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多谢你们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