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笙歌燕燕。 坐在主位右下方的小松苍大隔着杯酒,打量着落坐在对面的侄子。 高鼻深目,眉眼隐隐有着他母亲的影子。 就连方才笑着问候他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那双狭长的眸里,笑意未曾抵达半分,却有着危险的光。 真的是,长大了呢。 小松苍大举起酒杯,勾起嘴角,朗声笑道,“这么久不见,尚隆真的越发出色了呢,合该吃一杯!” “身为小松家的少主,侄子不敢忘却父亲和叔父的教导,这酒,该侄子敬你才是。”端起酒杯,轻勾起一边的眉眼,小松尚隆笑着敬了小松苍大一杯酒。 他故意在众人面前强调他的身份。 小松家少主。 这块领地的继承人。 名正言顺,多好听的称呼呢。 吃了一杯酒,小松苍大眼里笑意更深,他端着空酒杯的手轻晃了两下,身旁抱着酒壶的美人极有眼色地替他斟满。 “尚隆觉得我身边的美人如何。”轻摇了两下手里的酒杯,小松苍大冷不丁地便冒出这一句话。 杯盏抵唇,眸光轻抬,小松尚隆看了一眼自家叔父身旁捧着酒壶跪坐的少女。 眉眼如青柳,肌肤若白玉,尖尖的下巴更衬得她娇俏可人。 而她低头垂眉的样子,竟让他生出几分熟悉的感觉。 压下心头的疑虑,小松尚隆不动声色地轻转了下手中的酒杯,看着那少女,勾唇道,“恭喜叔父喜得佳人。” “这般模样的美人,可不多见呢。”放在这领地中,的确排得上号了。 尤其是那一身不同于这里女子的肌肤…… 眸光一闪,小松尚隆突然想起一个人来。 不等他细想,他的叔父便开口了,“我把这美人送你如何。” “你都成年了,”小松苍大看着小松尚隆,打趣道,“还没个暖床的可心人,你父亲可是等着抱孙子等到脖子都要长了呢。” 闻言,众人都大笑起来,首位的小松将吾更是笑着点头,看向自己唯一的儿子,“尚隆,这美人容色上等,难得你叔父大方一回,你不如收了吧,夜里也不孤单。” 底下的大汉们个个笑着附和,他们也想小松家枝繁叶茂,也想自己的少主早日有继承人,都催着他赶紧点头把美人抱回去。 可是他们的少主却长长地叹了口气,眼里皆是惋惜,“叔父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 “你可是看不起你叔父。”小松将吾看到弟弟冷下来的眉眼,便也板起脸,看着自己的儿子。 前几次苍大送到尚隆庭院里的美人都被遣送回去的事情,他都听到了。 都说长者赐不敢辞,这孩子却这般明晃晃地打苍大的脸,这不让人尴尬嘛。 再说尚隆都老大不小了,再不开窍,他们小松家如何强盛! 面对自家父上大人质问的眼神,小松尚隆不慌不忙,他又轻叹一声,让人心头一悬。 半响才狠狠啧了一声,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味道,只听他说了几个字—— 力不从心。 室内一片静谧。 而后,不知道是谁大笑出声,于是所以的人都纷纷笑了起来。 “你屋内有人了?”最开心的莫过于小松将吾,一想到很快就能子孙成群的他,整个人都轻快起来,眉眼都是笑意,仔细想了一下,一个人名闪过脑海,他不觉脱口而出,“那个雪枝小姐。” 他说的是肯定句。 从岛上回来的这些日子,他听得最多的就是这个雪枝小姐了。 要不是有正经事要做,他就要见一见这个女孩子了。 本来这场家宴是邀请了她的。 哪知来赴宴的只有自己的儿子。 “我是要带她来见各位叔伯的,”尚隆眼带疼惜,一提到她声音就柔了许多,“只是方才雪枝出门的时候脚崴了。” “脚崴了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小松苍大放下酒杯,带着长者关爱的语气说道,“我上次崴了脚就是阿佑治好的,就让他替雪枝小姐看看吧。” “怎敢劳烦堂哥。”小松尚隆抬眼睨了过去,语气不紧不慢,平如流水。 被他斜睨了一眼的男子露出了一抹温温润润的浅笑,他的声音就同他的长相一般温和清凉,“少主的事自是最重要的。” “如此甚好,尚隆你等下便带阿佑过去。”小松将吾不想儿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自己弟弟的好意。 明明尚隆小时候最喜欢粘着自己叔父了,长大了却越来越疏离。 一个家族的没落,就是从离心离德开始的。 他不想小松家步上相川家的后尘。 早就料到自家父亲会替他决定的尚隆也不再推辞,家宴过后便带着小松佑去了他的庭院。 烛光融融,月影幽幽。 都说灯下看美人,千秋绝调语。 本来只有三分的佳人,灯下便有了七分。 更别说本就是名花倾国的绝代佳人。 小松尚隆很后悔让堂哥踏进这个门了。 哪怕小松佑隐藏得多么明显,他眼里那一闪而过的惊艳都被他看在眼里。 这让他很不爽。 总有一种自己珍藏起来的至宝被觊觎的不悦。 这种不悦让他剑眉拧得紧紧的,浑身上下散发着低沉的气息。 然而他身上的气息很快便被她捕捉到。 但见她眸光轻转,朝他勾唇浅笑。 突然他那一阵抑郁便快速地从四肢百骸溜了开去。 就像是盛夏里啃上的第一口西瓜。 那被酷暑折磨的燥热烦闷迅速被一阵清凉透爽取代。 “还请雪枝小姐伸出崴到的脚。”他听到小松佑这般说着,心间一突。 她势必要除了袜子让他堂哥看的。 一想到这,小松尚隆的眸光又深了几分。 他应该把人轰出去的。 他还没动作,她的一句话便让他楞在了原地。 她的声音如月华流水,没有丝毫惊慌,悦耳好听。 她说,她的脚并没有崴伤。 “我从来没有去过宴席,我很害怕,所以骗了少主。”她这般说着,泛着水光的眸隐隐有着委屈。 这种委屈恰到好处,柔柔的,软软的,轻轻的,一下便撞到你心里。 让你无法苛责。 甚至想要把心捧上去哄她,求她别哭。 “你的脚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便会好的。”小松佑看美人垂泪,眸光轻敛,低声道。 言外之意,尚隆都有些意外。 “夜深露重,我就不送了。”尚隆沉着眸,指尖抚上美人眼角噙着的泪珠,淡淡说道。 小松佑抬眸看了一眼,便退了下去。 他的堂弟,怕是真动了心了。 室内。 小松尚隆看着眼泪说流就流说收便收的某人,神色静静。 “我是不是很机智。”她朝他挑了下眉。 他不知可否地嗯了一声,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 她下意识便要把手收回。 他却不放。 剑眉深目,他看得她有些心虚。 “如果你不掐自己的手心你会更机智。”他手指轻柔地把她握住的手一点点挤开,捧着她的手举到灯下,责备的话却说不出口,看着雪白的肌肤上青紫的指甲印,心头微酸。 彼时他还不知道,这种感觉就是心疼。 不可否认,她是聪明的。 方才那番说辞放到任何人面前都不会再追究他的过错。 他撒了谎,她替他圆。 父上大人也不会因为一个小姑娘的害怕而去治她的罪,更何况,她说她骗的可是他。 到头来,如果他原谅了她,其他人也无话可说。 真的很聪明呢,他的雪枝。 惊觉自己用了“他的”这个附属词语,小松尚隆看着眼前眉眼精致的少女,心下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那是一种占有欲。 男人对女人的。 灯下,她姣好的容颜就像是会发光一样,吸引着他的目光。 他喉结微动,眸光深邃。 “今晚我会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