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
戴斗笠人端杯品口酒,又夹一筷菜放在嘴里细品,这菜仿佛是他平生吃过的最美味最合口的菜。
“我的规矩你懂的。”戴斗笠人慢慢放下筷子,轻声说。
韩炜忙躬身说:“只要您吩咐,天大的事我们兄弟都答应。”
戴斗笠人:“我没有那么贪心,让你们去做的都是你们能做的事。”
韩炜抱拳说:“谢了!”
戴斗笠人手一动,黝黑的镔铁齐眉棍已到水小漾腹部,棍端隔着衣服,停在离水小漾丹田三寸的距离上。
水小漾死白的脸色陡地一怔,感到有股至纯至阳之气奔进气海。
他摇晃着推开扶自己的韩炜,双手艰难的一圈,悬于胸前,双目微微一闭,屏心敛息。
过了大半盏茶的光景。
水小漾死白的脸色慢慢变成灰白,灰白的脸色逐渐有了点血色。
戴斗笠人手一晃,镔铁齐眉棍又回到桌边,跟原先摆放的位置不差分毫,似乎这棍重没被移动过。
“明年的今天,我们自会来这里听您的吩咐!”
韩炜扶着水小漾说完话,转身就走,再没多说半个谢字。
也许是他们懒得说,或许是用不着说,这本来就是一桩交易。
戴斗笠人似乎并不计较这些,继续端杯又在慢慢品酒。
“来迟加一倍。”
韩炜和水小漾刚走到楼梯口,身后传来戴斗笠人,冷谈又平和的声音。
韩炜扶着水小漾头都没回,更没有说话,逃跑似的消失在楼梯口。
戴斗笠人品口酒,又夹筷菜放嘴里慢慢品味。
靳氏兄弟站在桌边,见戴斗笠人对他俩不闻不问,脸上已经有了汗,冷汗。
他俩今天是来还债,前两次来戴斗笠人都没叫他俩做任何事,不知道今天他会不会让他俩去做事。
如果让他俩去做事,又会是件什么样棘手的事?
他俩此时都在想着这个问题,又都在期盼今天能把这债还上。
这三年来,这笔债对他俩的无形折磨,是不欠债的人,无论如何也体会不了,那是种什么样的痛苦煎熬。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
窗外人影一晃,楼上多出一个老者。
他泼墨一样的发髻上,插着根明晃晃的金簪,一身做工精细,剪裁得体的长袍,裹住他伟岸挺直的身躯。
戴斗笠人坐着没动,好像不知道楼上又来了人。
靳氏兄弟知道楼上又来了人,却是没敢动。
老者背着手,气闲神定地瞄眼桌边黝黑的齐眉棍,哂然一笑说:“你还是喜欢这样装神弄鬼。”
戴斗笠人放下筷子,慢声说:“你也不是一样,不敢用真面目示人。”
老者:“七年前的账是今天结了,还是再等三年?”
戴斗笠人端起酒杯,平静地问:“你想今天?”
老者:“我无所谓。只怕是过了今天,我们就会没机会结账。”
戴斗笠人用带着笑声的语气说:“那我成全你。”
老者此时才用不屑的目光,瞄一眼桌边的靳氏兄弟,含笑说:“什么时候?”
戴斗笠人慢慢放下酒杯,慢慢抓起筷子,想想又轻轻放下筷子,轻声说:“‘半城雨半城晴’,不知能不能入你的法眼?”
靳氏兄弟心里骤然一冽,同时又是一阵欣喜。
他俩今天终于能把欠了三年的债还上,心里想不高兴都难。
靳氏兄弟同时打量一眼边上的老者,知道戴斗笠人没说假话,凭他俩“半城雨半城晴”的雨睛双剑,要收拾掉眼前这个,看着就有点扎手的老者,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