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开完是5点半,这时候天还没黑。
杨衣拿着冯连城买来的红糖一个人回了酒店房间,距离天黑还有一些时间,如果这时候飞过去会被人发现,她躺在床上想休息一会儿,恢复一下精神和体力。
但是,疲惫之下她却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光着脚站在一条小溪里,小溪的水很清凉,水底是光滑的鹅卵石,偶有小鱼凑近轻轻吻她的脚。阳光也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四周是鸟鸣和虫叫,即热闹又宁静。
直到铃声响起,惊醒了她。
她拿过手机一看,已经快9点了。来电正是克里斯。
完蛋了!
窗外已是黑夜,杨衣没有接电话,而是任它响着。她打开导航,定位到埃尔罗国际酒店,从阳台飞向夜空。
铃声刚落下,杨衣已经站到了酒店顶层露台。
室内灯火通明,她走进连着露台的会客厅,室内装饰是大师手笔,低调奢华富有韵味,但杨衣完全没注意这些,她一眼看到了棕色真皮沙发上的男人。
沙发斜对着她,克里斯侧着身子坐在上面,似乎在望着手机出神。从他的打扮可以看出他对这场约会的重视,他穿着英式三件套西装,甚至带着领夹,棕黑色的头发朝后梳,但在漫长的等待中,几丝头发耷拉在额角,让他显出些忧郁。
杨衣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那惊心动魄的轮廓起伏,掩映在浓密丛林后的蔚蓝深潭,紧紧的衣领上突出的喉结,都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怦怦乱跳。
他被三件套裹的严严实实,服帖的西装下微微显出结实鼓胀的肌肉轮廓,颀长的身形却形成一个剪影,形成一个美丽的意象。
他像最奢华的珠宝展览中,那个最贵的非卖品,她曾经甚至连这场展览的入场资格都没有,只能在无数日日夜夜中望着宣传单上的蓝宝石出神。
来之前,她认定这颗蓝宝石已经被精心包装好,送到她面前,只等着她去摘取。
然而此刻,他身影映入眼帘,蓝宝石忽然消失了,只有他,只有克里斯·诺顿,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会笑,会感到委屈,会兴致勃勃的向她展示自己的收藏——现在,他在想什么?
她怦怦乱跳的心越来越狂跳不已,好不容易积蓄的体力突然泄去了,她浑身虚弱无力,耳鸣似的,只有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快,像擂鼓。
她觉得自己必须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会儿,缓解一下这种莫名其妙的症状。
心底的彷徨让她想立刻退出去,她直觉不想这副样子让他看见。
该怎么和他解释自己的迟到?说自己不小心睡着了?他会怎么想,认为我不过是在吊他的胃口,玩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杨衣有些混乱,她慢慢退了出房间,在露台泳池边坐下,望着天上的月亮出神。
忽然,杨衣惊醒过来,察觉到后面有人正在慢慢走近,她意识到,是克里斯。
“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克里斯低声问,他坐到她身旁,侧身望着她。
杨衣望着他的脸,这是她第二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他,他的魅力和迷人像把传世名剑一样锋利,吹发可断,瞬间将她的防御刺的千疮百孔,溃不成军。
“我在想怎么和你解释我迟到的事。”杨衣说。
克里斯专注的看了她一会儿,忽地一笑,“不用解释,因为你已经在我面前了。”
杨衣第一次知道,心跳如果过快会导致呼吸不畅,跟快被淹死的感觉是一样的。像小时候被人冷不丁被推进河里,肺里的空气越来越少,想尽力屏住呼吸,憋的快爆炸时吸一口气,却被水流呛进肺里,无力挣扎,渐渐沉在水底,意识渐渐模糊……
她捂住了克里斯的双眼,“别对我笑,你或许已经知道了,我迷恋你很多年了,你的魅力对我都是成千上万倍放大的,我根本无法抵挡。”她开玩笑似的说。
但她自己知道,她没开玩笑。
克里斯笑的越发厉害了,他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在她的手心扫过,痒痒的,一直痒到心里。他的呼吸打在她的手上,热热的,热的她的脸也烧了起来。
她想,完蛋了,她这方面的经验太少了,一个小白对阵一个身经百战的高手,完全是自讨苦吃。
来之前,她觉得自己是为了摘取这颗蓝宝石的,是为了尝一尝这块蛋糕到底有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她信心满满,认为完全能手到擒来。但乍一见到蓝宝石,甚至没上手去摸,她就被它璀璨的光芒刺瞎了眼,信心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露光了气,瘪的就像一瘫烂泥。
克里斯顺势牵起捂住他眼睛的手,她的手瘦长,并不柔嫩,手心还有些薄茧。他温存的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吻了一下,看到杨衣的脸刹那间羞红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抹羞红让他之前数个小时的等待忽然有了意义,烦躁不安的心情像糖块一般在热水里化开了。
他从太阳还未落山就开始准备这一刻,他信心满满,预备好要打这一场仗,他做了充足的战前准备和谋划,他像个第一次探索新世界的冒险者,准备迎接艰难险阻,然后理所当然的得到奖励。
但时间在漫漫的等待中逐渐逝去,太阳缓缓落下地平线,晚霞像他的心一样在燃烧,烧着,烧着,黑暗降临,只剩下一片灰烬。
直到夜幕拉开,明月高挂,她还没来。
他在为她寻找理由:她有什么事耽搁了吗?她在加班吗?她又被拉去解决什么异生物入侵吗?——她知道我还在等她吗?她是不是已经把我忘了?
我在她心里是不是根本没那么重要?要不然,为什么迟到这么久连个电话也没有?
是不是她已经从虚幻的迷恋中清醒过来,发现我也不过如此?是不是她这段时间已经见识多了足够优秀的人,我似乎并不像过去那样值得一看了?
一大堆问题在心里沉沉浮浮,他独自坐着,从下午等到傍晚,从日落等到月升,会客厅中的蜡烛快要燃尽了,只有玫瑰还散着甜香,在这孤寂的空气里氤氲。
这是一次特别的体验,从未有过的感觉充斥他的心间,他几乎有点不像他。
这种充满哀怨的自怜,让他像个白痴。
他终于打出了那个电话,然而没有人接听,嘟嘟的提示音如同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