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克里斯问:“你为什么不喜欢狗呢?”
“这对你很重要吗?”杨衣语气中有淡淡的讽刺,“你担心我无法和那条叫查理的狗相处?”
“不,亲爱的。”克里斯停下叉子,无奈的看着她,“我只是想了解你,你的喜好,你的厌恶,你的一切!这对我很重要!”
杨衣的脸色放缓,她笑了笑,像是为自己刚才过度的反应道歉。
“我听说,狗是一种等级分明的动物,对待主人,它们阿谀奉承,伏低做小;对待平级,它们相互竞争,争夺地盘,奠定地位;对待比它弱小者,它们逞强凌弱……”她似乎言外有意,忽而语气一转,“你有没有想过,那时,那条狗之所以去舔你的手,不是为了安慰你,而是试探你死了没有,好去啃食你的尸体呢?”
克里斯意识到,她从头至尾没有喊过查理的名字,只以“那条狗”代称它。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克里斯没有生气,而是疑惑,“这难道不是一种先入为主的偏见吗?”
“认为狗是善意的,是温顺的,是朋友,这难道不也是一种偏见?一种源于人类自身感情的投射——其实,它只是把你当成头领,一个强大的、不可违抗的、能持续给它提供食物和住所的主人。”杨衣随意叉着盘中的牛排,“亲爱的,你之所以从颓废中重新崛起,是源于你自身,你自己给了自己坚持下去的勇气,而不是来源于一条狗。你只是将感情投射到那条狗的身上,把它视为你的伙伴和朋友,实际上它什么也没做。”
克里斯心中一跳,一股突如其来的不安让他后背窜上一股凉意。
“就像曾经我那么迷恋你,把你视为灰白生活中唯一有色彩的美好事物,然而你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她笑着,语气云淡风轻,“我只是用遥不可及的幻想来满足自己,将感情投射到一个完美的、永远不会伤害我的幻象上。”
克里斯感到口干舌燥,盘中刚才还美味的食物一下食之无味了,“那么,”他说,“现在呢?真实的我让你失望了吗?”
杨衣定定看了他一眼,忽而莞尔一笑,“没有。你比想象中真实多了。”
“真实”——她用了个中性的形容词,而不是“更好”“更完美”之类的比较词。克里斯敏感的察觉到了这一点。
“如果你不喜欢查理,”克里斯说,“我会送它到我妈妈或姐姐家,她们都都挺欢迎它的。”
然而说完之后,他又对自己迅速妥协感到恼火——他明显意识到,他已经过于在乎她,太害怕失去她,在她还没有表示不满时,自己就先选择了后退,毫无底线的后退——她甚至还没说清为什么讨厌狗!
“没必要,它陪伴你的时间远比我长多了。”杨衣不在意的说。
这股不在意反而让克里斯更加恼火,他丢下叉子,叉子和盘子相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叮”声。
杨衣惊疑不定的望着他。
“杨衣。”他一字一顿的喊她的大名,“我对你来说到底是什么?是一颗曾经买不起现在却跳进你手里的宝石?还是穷人乍富后为了补偿曾经的自己购入的奢侈品?还是你用来打发无聊时光的小玩意儿?”
他胸膛起伏着,悲哀的望着她。
理智那根弦告诉他,他操之过急、太过冒进,很容易激起她自我保护的应激反应,说不定会惹她厌恶,她会离开他并再也不回来——但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不安、恐慌,夹杂着一股莫名的自厌,让他无法再忍受下去。
杨衣一愣,先是有些恼怒,因为他敏感的切中了她内心深处暗藏的卑劣。虽然她并没有刻意去想,但毫无疑问,她最开始的确是抱着这种心态和他交往的。
但随后,她心中反而升起一股阴暗的得意——啊,他会这么提出来,难道不是他已经深深沦陷进去了吗?而我,才是这场感情的主导者!我能主宰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