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崔孺子给妻子单位打了个电话,说自己紧急出差,需一周左右才能回来。
然后,拎着手包赶往火车站。
不能告诉妻子真相,其中危险,只能他一个人扛。
向严校长汇报之前,他便做好了孤身进鲸的准备,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谨慎起见,他将全部资料,做了复印备份。防水处理后,趁夜,分散埋于隐蔽之处。
他手包里,只放着前3页的复印件,用以投石问路。
至于今天给严校长看的那些资料,根本就是他老崔随手瞎涂乱画的废纸!
卡,还以为他真被严校长感动了呢。
……
帝都,鲸城。
早8点,内阁接待处刚开门,便迎进一个秃顶中年胖子。
该人自称是撸省齐撸大学副校长,理论物理学教授崔孺子,说有重大情况,要向孙副首相汇报。
因事涉密,必须面陈。
没有单位介绍信,带了工作证,身份证。
十几亿人口大国的副首相,若是谁想见便能见到,那非乱了套不可。
以个人名义要求接见的,若没有特殊身份,都不带给你向上汇报。
这崔孺子是副知府级,级别堪堪够线,倒是他的学者身份令人不容小觑。
一个小时后,老崔被工作人员带到某办公室。听情况的,是一个自称张秘书的30多岁青年人。
这可哄不了老崔,内阁衙门秘书多如牛毛,每个副首相都有秘书班子,分门别类各管一摊,大秘书还有自己的秘书,不跟领导的办事员也可以称作是秘书。
绝大多数秘书,没资格与副首相直接对话,中间隔好多层呢。
无奈,老崔声明:我所汇报的内容,系“927”工程某课题,涉及帝国秘密,不能经人代传。
张秘书不愿担责,立即报告给自己的上级主管。
作为上级的屈世贵课长琢磨半天,也不敢担责,硬着头皮把情况报给了孙副首相的秘书徐大秘,终于让孙副首相知晓。
听说是撸省齐撸大学的人来汇报“927”工程成果,孙副首相眉头紧拧,心中一阵恶心。
两次了!
第一次,疯掉的数学家吴忠友教授,搞“鸭梨变冻梨”。
第二次,一个叫华歆的体育讲师,搞出了个死不要脸的“蹲起运动”。
最可恨的是,堂堂齐撸大学,居然将“蹲起运动”这样的垃圾信息,当成了重大科研成果申请报!还有比他们更不靠谱的吗?
闲来无事,孙副首相琢磨过,吴忠友,无中生有,冲这名字,自已当初就不该相信他。
华歆,花心,只有这种花花肠的人才,搞那种流氓调查,才会乐此不疲吧。
心念一动,孙副首相问,“来人叫什么名?”
徐大秘进来汇报前当然要把细节弄清,“叫崔孺子,甘为孺子牛的孺子。”
崔孺子,孺子牛……吹牛!孙副首相登时大怒,“滚!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从未见过老板发这么大火,徐大秘吓得屁滚尿流。
徐大秘级别也相当于副知府级,官不小呢,出门便将上报此事的屈课长骂了个狗血喷头。
屈世贵天降横祸,胆战心惊,顿感前途黯淡无光,焉能不迁怒于崔孺子?
满腔怒火的老屈,亲自安排保安将崔孺子抬着丢出了后门。
觉着不解气,又招呼旁边某衙门口的几个帮闲,吩咐道,“将这家伙扔远些,越远越好。”
可怜的老崔,被辆面包车拉到人车罕至的艳山脚下,帮闲们手黑,不待车停稳,便将他推了下去,手包没收。
老崔老胳膊老腿没经住折腾,右腿丢当,不敢受力,显然是摔断了。
他强忍着剧痛,爬出百余米,折了根树叉当拐棍,一瘸一拐又走出十几里地,才算重返人间。
其实他该庆幸自己今天没犯倔反抗,否则,都有可能被精神病。
被没收的包里,不但有那3页重要资料,夹层中还有他的出门经费3000块钱。
如今兜内仅几十块零钱了,去医院接骨都不够。
想给家里打电话,终是没敢。
老崔深知自己目前处境,一旦有人看出那3页复印纸蕴含的巨大价值,他便会立即陷入极度危险之局,给家里打电话,无疑于自曝方位。
当务之急是快速转移,绝不能耽搁。
心中有崇高信念支撑,老崔展现出了惊人的毅力,拄着棍子,拖着肿腿,挤上一辆环路车。
怀璧其罪,可以找谁?
找个一般领导汇报,纯属找死。不是说领导都自私,因为层层上报过程中,经手人太多,你不知在哪个环节会被出卖。
一旦出现岔头,等待他的,很可能是囚禁、逼供、灭口,甚至牵连九族。
唯一的选择,便是直呈那种官职大到金钱无法收买,心系帝国民族的二品以上大员。如此才能既保自身安全,又能避免资料流贩国外。
孙副首相是帝国“927工程”副总指挥之一,主管高校教育这一块,找他汇报正对口。
这条路已然不通,另几位非主管副首相更不会轻易接待他为个外人……
崔孺子像个乞丐一样,坐在永腚桥石阶上啃着面包,心中犯难。
没时间犹豫了,每过一秒便多一分危险。
万般无奈之下,他决定去找自己授业老师——辛冰。
辛冰,帝国格物院院士,鲸城大学教授,国内着名的理论物理学家。在统计力学、场论、粒子学、凝聚态物质等方面有较高建树。
辛老年过七旬,仍活跃在物理学界前沿,身上挂名牵头的研究项目几十个,据说有直见帝国大长老的渠道。
崔孺子算是辛老众多学生中比较优秀的一个,但近些年,偏重仕途,荒了学术,令老师不甚满意。若非万不得已,他真不愿意走这条路。
得知崔孺子来,辛老以为是临近中秋,礼节性探望。
黄昏时分,他乍然见到这位丐帮污衣长老般蓬头垢面的学生,一下没认出来。
“老师——嗯……”
五十多岁的崔孺子,用泥血模糊的手抹着眼泪,痛哭失声。
……
戴副老花镜的辛院士,靠在藤椅上,双手捧着3张写满了数学公式的白纸,一行一行仔细地看。
这几页资料,是刚刚摒退了所有服务人员,崔孺子当他面默写出来的。
第一遍,辛院士没看懂,但手抖了,他预感到这玩意绝不简单。
第二遍,辛院士手抖得更厉害,老脸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