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又似乎很清楚自己在没有病时,我想暂时走出去,到门前去看看园子里的蔬菜。谁知道刚刚出门,忽然来了二差役叫我一起走。
我不肯跟去,一个扭我的头发,一个拉我的手,拉到屋子的左边,又用黑绳子索我的脖子。
我走的稍微缓慢些,就拉着绳索往前奔,脖子都被拉得痛到骨髓里。
大约走了数里,来到一平坦的道路上,看到许多行人。一半都肢节僵硬,前后相随,有如赶集,男男女女,错杂不分。
不知道去的是什么地方,远远看见又高又大的一个台子。男男女女来到这里,一个个向台叩拜,台上黑烟如雾。
等男女全部到了后,微风四起,黑雾中间,出现一官,模样长的森严可怕,旁边还有小吏,按照名册在唱名。
唱一个名,官长用朱笔涂掉,涂一名,就从台下离去。
过了许久,小吏叫到了我的姓氏,我应到。官长停下笔,向我说道:
‘你死期还没有到呢,可以从聚阴台左边去看看,为善之报,冥律之严。’
我说:‘不知道路怎么走。’
官长立即命令一红绿眉发,面貌如雪的女婢,带着我朝台的左边而去。
从这条道走过去,游人很少,对面一条路,是济济人群。
我想问这个女婢,看她默然无语,不敢与她说话。
走过台子后,不久见一市镇的天空中,黑气盘旋。往来的行人,有的披头散发赤着脚,有的青面獠牙。我很害怕,退缩不前。
女婢说:‘不要害怕,随我而来,自然无妨。’
走过市镇没几步,耳旁听到有人呼救,大喊大哭,从一小屋中传来。
朝四周看了看,不是用叉刺,就是用锤击,有的在剑树上,有的在油鼎刀山,所受的刑罚都各不相同。
我害怕地问道:‘受刑的都是一些什么人?’
女婢说:‘都是在阳世造恶的人。’
我见如此凄惨,心胆俱碎。女婢似乎知道我害怕,带我从西边而行。
从这边走过去,是另一番景象,好漂亮的亭台楼榭,雕龙刻凤,入目生辉。
女婢说:‘这个地方与前面比较,怎么样呢?’
我说:‘这地方很美,不像前面黑暗恐怖。’
女婢说:‘你既然说美,可以进去看看,究竟有多美。’
说完,带我先进入一室,室中都是道士,有老的有幼的,各穿着五彩仙服,在一起坐着。
我与女婢刚站立片刻,忽然出现紫盖红旗,幢幡羽扇,迎接众道士直入半空中。
我问女婢说:‘这有什么功,这么荣耀?’
女婢说:‘这是在世上人情看破,学习大道,道成而全家升仙。’
我说:‘全家升仙,应该只是男子,为什么还有女子呢?’
女婢说:‘大道是很公平的,不分男女。但凡能精金习道,都可以成仙。’
我说:‘每一仙车中,又为什么有老翁老妪?’
女婢说:‘人能习道成真,上超七祖九玄,同入长生不死,享受仙福,不坠地狱,不落轮回的苦。’
我听了之后而感慨说到:‘可惜我老了不能入这道门。’
女婢说:‘你儿子三缄很有道骨,而且正值青年,习道不难成道。如肯苦诵《黄庭》,你往后也是仙车中的老母,为什么要发愁呢?’
说说谈谈,又随着女婢走入另一宅中。宅中又有高楼,楼下都是一些僧侣,各穿袈裟一领服饰,也用仙乐迎接。
我说:‘这又是什么仙呢?’
女婢说:‘这是世上为僧者,真心一片,能守不二法门,人没了后,成为了仙。’
我说:‘学道学释,都是可以成仙,不知道儒道可以吗?’
女婢说:‘可以到前面去看看。’
走到前面是一带走廊,里面坐着文人数十人,都穿着衮龙绣服,彩色炫人,仙乐鸣时,分队而去。
女婢跟我说:‘你知道了吗,这就是儒门之士。’
我说:‘士是什么道,能享此荣?’
女婢说:‘你没有看见前面的旌旗吗?有书孝子部,悌弟部,忠臣信友等部者,所以各自依次分类而去。’
我说:‘三教虽然有别,成仙则相同,为什么世人不肯精习?甚至有的人,入儒了而鄙视释,入释了而鄙视道,不知道三教本是一体,都可以成仙的啊!’
女婢说:‘你不愧是仙子的母亲,理解力强。’
我说:‘我不过是按情理揣测,其实对三教之道一点都不知道,现在麻烦女姑带我,四下去看看,地狱天堂,都去看看,不胜感恩。但还没有问女姑在聚阴台担任什么神职,所做的又是什么事?’
女婢说:‘我是司善神祗,凡阳世好善的人来到这里,我就带她到西方以享极乐。’
我说:‘司恶可有神吗?’
女婢说:‘司恶而得的是恶鬼者,就是牛首夜叉。’
我还想再进一步追究问下去,女婢忽然急着说:‘你可以回去了。’
因此一惊而醒,现在想想,如果我在生时为恶,聚阴台遇到鬼时,早已入群鬼队伍,坠落到地狱去了。
怎么可能派遣女婢,带我到善境,而随意可以问仙问神呢?
然而司善神祗所说的话也有道骨,希望儿以后能成道,等你九玄七祖,同坐仙车,这是娘的愿望。”
三缄恭敬地答应着母亲,然后而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