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那个副总经理的丈夫多么优秀,符合调换工作的标准,都不能解释他跟申江的行动正当性,都无法洗刷他的“罪行”:
按照王道士的平衡理论,如果有一个人获利,就必须有一个人失利。副总经理的丈夫能够调到市区来,就必然会占去另外一个人的名额。甚至还有因此带来教学质量的下降,社会风气地影响。
可是他在曹红丽求他的那天,就已经在心里做了决定。
他觉得他对她是有亏欠的。他们认识的时候,她艳丽如花,他貌不惊人,可是她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选择了他,跟他在一起,从来没有要他买过什么,甚至连买房,也说她可以一起出首付,一起付房贷,那么现在,他能够帮她一下,为什么不可以呢?
哪怕牺牲自己的道德和清名。
古教授说,当官有三关难过,金钱关,美色关,人情关。
前面两关,叶三省觉得自己应该能够抗拒,可是人情关,似乎就不是那么容易了。比如高雪皎请他,比如说古教授要求他,比如说师父安排他,他能够拒绝?
他不是那种铁面无私的人。这也可能是他一年前断然拒绝陈路的好意,不去纪检战线的原因。
当然,他也在替自己解释,这也是为了工作。有的时候,不能总显得自己卓异不凡,与众不同,洁身自好要看程度,水至清则无鱼,你一个人像海瑞一样,同事会像远离传染病人一样远离你,很多工作就不方便开展,有的时候,真的需要“自污”一下。
到了农庄,刘成家一伙麻将激战正烈,以前见过的那位董事长在桌,满头是汗,输了不少,看见叶三省,立刻招呼叶三省替他,说叶秘书来,赢了平分,输了算他的。叶三省问刘成家,这算不算变相行贿?再说,已经输了这么多了,赢是不可能的,我可不白打工。董事长赶紧补充,前面的翻篇,从现在算起。叶三省说,你们打,我先陪老领导说说话。一桌人都笑。
——叶三省说的老领导自然是杨中,可是杨中三十不到,却被叶三省口口声声称为老领导。
两人出了包间,农庄不比城里茶楼,有大厅,也有小厅,这里只有包间有空调,寻了一背荫处叫老板搬了桌椅过来坐下喝茶,叶三省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说,他走后,宝来村唯一让他不放心的就是那个股份,以前考虑不周,现在左右为难,幸好已经跟部分大股东沟通了,潘成奎,白天才,蒋松涛等人都表示愿意打折或者捐赠、平价卖给以前未曾购买的村民,可是这依然不是好办法,尤其是上次不愿出钱购买股份的村民,凭什么现在赚钱了就可以“不劳而获”?大部分村民都可能反对,所以还需要找一个大家都接受的方法。他现在不好再插手宝来村的事,所以只有请临江新城二期二程副总指挥密切关*注此事,并且做出英明指导。
杨中默然半晌,笑骂道,英明个鬼,这种事,从来都没有绝对公平,绝对稳妥,要我看,就抓阄吧,村民们信服这个。
叶三省无语,却也不得不承认,实在不行,说不定可以让白天才试试这个办法。
你发觉没有,今天是第一次请你上桌麻将,说明在他们心里,你差不多算是跟他们平等的朋友了。杨中突然说。
叶三省愕然:老领导心思居然在这里。
赶紧说那是领导们赏识。再说他们打这样大,我的工资承受不起,一句话,赢得输不得。杨中说这是因为你职位变了,以前你在乡村,他们赏识你的才干,心里还是轻视你,现在你到了市里,到了领导身边,才算勉强扯平。叶三省指责说想不到堂堂县长助理,封建思想竟然如此严重,我们共*产党人不讲等级观念。杨中瞪他一眼,庸俗说是等级观念,堂皇说,那就是理想,奋斗……,叶三省截口说,一碗饱饭。
两人对看一眼,都笑了。
一时间,叶三省有种强烈倾诉的欲望,想跟目前江城官场唯一值得信任的人,这位背景深厚,持身廉洁,充满理想主义的“老领导”说曹红丽的副总丈夫,说何安潮和义钢管理层的决心,说刘成家跟他那晚推心置腹……,可是他还是克制自己,叹了口气说我来的路上,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我这样做的意思吗?
或者是说,我的目前所做的工作,有意思吗?这是自己份内的工作吗?有没有违背自己的初心?这就是自己的追求?这就是将投入生命为之奋斗的?
当然是。杨中严肃地回答。我当初做市长秘书的时候,也是天天觉得自己混日子,后来才摆正态度,我给领导服务,也是工作,领导所做出的决策,影响这座城市也有我的贡献,而且,我也向领导提过很多意见和建议,不管采纳与否,至少为领导决策提供了某种思路和参考,绝对是的意义的,所以说,我们所从事的,是一种伟大的事业。
杨县,我没有你那样堂皇,我只坚守两点:干事,不贪。叶三省笑,这也是一种“为人民服务”的解释吧?
为人民服务?当然,是为人民服务。
杨中眼中闪过光,突然,伸出手。
两个年轻人用力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