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什么买卖?”古壶的脑海一时又有些迷糊,他愣怔地看着母亲。
母亲抓住他的胳膊说:“儿啊,你忘了吗?我们是奴,我们一家人都是主人花钱买来的奴。主人来这里参加修禊,让我们在这里暂时歇息。”
“之前,你年少气盛,为了几句话跟押送我们的人争执还打了起来,被他们一下推倒,头撞在石头上昏死过去,幸好你又活了过来,还学了几声狗叫逗我们。”
“你这孩儿啊,你要不跑,就不会挨这一箭的,唉!作孽啊!一定是刚才头撞到石头上把你撞得有些糊涂了,先歇息吧,以后一定要听主人的话。”母亲说着又抹眼泪。
他看着身旁的母亲,又想起另一个世界里的另一位母亲,发现自己突然之间有了两位母亲,都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他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虽说有娘疼总比没娘疼强,可娘疼儿,儿也心疼娘,而自己顾得到这个娘就顾不到那个娘。
想到另一个世界里的另一个娘,一瞬间,他眼里情不自禁噙满泪水。
先顾眼前这位娘吧,他擦去自己的泪水,又替母亲擦起泪水,说:“娘,我头还有些痛,让我再歇歇。”他再次闭上眼睛,他要再把脑中又混乱起来的思绪再理一理。
记忆越来越清晰了,古壶所属的国家叫大宁国,至于什么朝代,他一时也弄不明白,历史书上的朝代名,那些都是后人安上去的,当时不一定叫那名。
他想起了父亲的模样,父亲叫古贤,本是宁边府青田县的县令。母亲姓王,是乡绅闺秀。
父亲古贤是位能干正直的县令,可是太好喝酒,且酒后敢说平时不敢说的话,敢干平时不敢干的事,由此得罪不少同僚上司。
在去年的一桩惊动朝庭的大案中,古贤被牵连,由于平时人家已经收集了他酒后的一些言语行为当证据,他百口莫辩被下了死牢,去年冬天惨死在牢中。
古家不仅家产被没收,家人和古家近亲共三十多口人被判为奴,在成安府被当众出卖,母子四人被现在的主人买走,其他族人被其他大户分别买走。
什么是奴?就是罪人男女家属没入官中为奴者。男为奴,女为婢,丧失自由被人奴役,甚至生死也捏在主人手里。
凡不属于士、农、工、商四大阶层的人都是“贱民”,不得入“良民”之列。
而奴,比贱民中的优伶、娼和乞丐还低等,因为优伶可入乐户,娼可入娼户,丐可入丐户,而奴根本就没有独立户籍,必须依附于主人,甚至连自己的姓名权都没有。
想清楚弄明白自己的身份和眼前的处境后,古壶睁开眼睛,仰天长叹:“上天欺我啊!别人都穿成公子王孙,再不济也是个百姓良民,为何我却穿成个奴啊!”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可箭伤一痛,只得坐下,双手抓住头发,痛苦地扯着,
母亲惊得瞪着他,拉住他的手说:“儿啊,你又在胡说些什么?什么穿不穿的?你的衣服是旧了些,可没破,还能穿啊!咱现在是奴,奴有奴的衣着,哪能跟公子王孙比?”
“妙啊——好啊!”
古壶正想有无必要跟眼前这位母亲解释“穿”的意思,就听左前方远处林中传来一群人的叫好声和鼓掌声。
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刚才母亲话中的“主人来这里参加修禊”这句话,心中不由一颤。
他问:“娘,你刚才说主人来这里参加修禊,是谁在这里主持修禊?是不是一个姓王的?”
母亲说:“好像是,听说这姓王的写字写得好,无人能比。”
书圣——王羲之?!
难道这是在那个——“兰亭”?是,应该是,一定是!
他一翻爬起来就朝传来叫好声的地方跑,王羲之啊王羲之,你可是我从小就崇拜的大偶像,让我遇见你,这是天意啊!
要真是王羲之,这可是空前绝后的大名人,也是让他改变当奴的命运的大好机会,这机会转瞬即逝,不能让它溜了。
刚才拿箭射他的那人奔过来拦住他吼道:“小子,往哪里跑!再跑就真射死你!”说着就张弓搭箭瞄准他。
古壶忙停下来,走过去一下抓住这人的胳膊,急急地问:“大哥,这地方是不是叫兰亭?是不是有个叫王羲之的书法家招集了一帮人在这里喝酒吟诗?”
“没错,这儿就是兰亭,我才听说是王羲之招待人喝酒吟诗,你一个奴,又是如何得知的?”这人不解地打量他。
古壶脑里涌出一股热流,他激动地一拍大腿:“太妙了!大哥,你听我说,我决不会逃跑,我要真逃跑,你就一箭射死我。”
“我只求你带我去见见这王羲之,我要写几个字给他看,他一高兴了,定会有赏,不管他赏什么,赏多少,全归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