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范春又哪里当真能够睡得着呢?在她闭目浅缓回忆之下,却倏然再度闪掠过今日一番诸般场景,以及临来归山之际,曹彰在她耳畔所说的那番话。
“姑娘,你若愿意,子文愿带姑娘离去。你不必回了这贼窝,纵是什么一寨主母,却又哪里够得上当朝国公世子妃之位分毫?”
曹彰临来送别范春,内心一时悸动不舍,竟尔冲她道出这般窃窃言语。
这一幕着实便令范春内心深感惊诧,但范春自然不会去想对方是否付出真情。她只觉得,曹彰与己相见不过日予,何故这般言辞,难道被他给瞧出了身份不是?
但不管怎样,曹彰并未食言而肥,一路对她照顾颇佳,着人不许有丝毫损伤怠慢。
反观另一方的人质夏侯惇,则是损伤不轻,又是受到虐待,又是挨饿被囚,待遇当真不可同日而语。
时间悄然过去,天色缓缓转亮,小雪也于簌簌飘落间,依稀转停。
不过虽说雪落已止,但朔风仍旧呼啸不息,绕过这片米仓山峦之间的谷中沟壑,形成阵阵回旋之力,漫卷地面白雪飞扬,自是颇为阻碍视野。
也幸而是气温骤降,河水冰寒彻骨,同时起了冷冻之效用,这才不至漫山尸体腐臭发烂,惹来生者难稳。
是日双方罢斗,主战场处的山腰间岗哨平旷处,仍留有少股魏军巡逻。
再往上的密林间,空有一片被烧毁的黑焦之地所在,乃是因着所日大火所起而至。
若非因着其间沟壑拦阻,被大量松软而又潮湿的泥土所掩埋,恐怕这整片繁密松樟林木,都要被夷为平地,自山下往上、一览无余了。
如今晨间浓雾依旧缭绕不善,但却并非天然生成,乃是因着寨中一众喽啰下属,手执特制的艾草、苦蒿等等柴草不完全焚烧所成的大片烟瘴,弥漫在林间,拦阻了上山去路。
这一日,白昼无话,转眼便即临天黑。
因着郭里身上伤势未愈之故,晌午间的一应后院琐事,皆交由范春操持。
只是她这个时候却不曾料到,郭里将之支开,自己却行前去了聚义堂间,会见二弟公孙汜。
其时公孙汜也正在山头部署方毕,恰从下方百步山门梯前归来,兀自信步款款,与侧旁秦烈谈笑风生,似乎神态颇为怡然。
“哟,观二弟这般从容姿态,看来晨间犯境闯山之敌,已为你所击退了?”
郭里瞧见二人并肩入内,便及快步迎上前去,忽略一旁站定的秦烈,兀自冲公孙汜,拱手笑言问道。
“幸不辱大哥使命,弟不过是加固防备、重设林间陷阱罢了。依弟看这场雪啊,下得也未必便全然不好。”
公孙汜回身上前,径自坐回一方长桌边,浅缓沏茶品茗,幽然道。
“那便好,如今大雪封山,各处融冰阻路,料想敌人不会于此间,再冒险来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