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查看了各路棋子,而后喃喃地低语道:“是和棋。”
他一挥手将棋盘上的棋子都打乱,轻啜了一口茶。
刚才将军的注意力都放在下棋上,卢纹秋被晾了许久也不敢抱怨,更不敢贸然坐下,所以一直维持着在边上站定的姿势,不知不觉间脚都有些麻了。
她见将军打乱了棋盘,猜想他应是下完棋了,才轻出声:“将军。”
其实卢纹秋很想劈头盖脸地问他为什么把她叫进来又让她站着空等,但终归还是怯懦占据了主导。
她只能恭顺地低声唤了一句,企图让他想起还有她这么一号人。
将军抬头看了卢纹秋一眼,说:“怎么还站着,坐。”
卢纹秋不敢逾矩,坐在了席子边侧,距他足有一米多远的位置上,恭敬地说:“谢将军赐座。”
“知道我选你干什么吗?”
将军状似随意地问。
卢纹秋想起将官和军营里其他人闲谈时说的话,回答道:“成为您的近身护卫,确保将军安危。”
将军见她行为拘谨,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饶有兴致地问:“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在一众训练刻苦,出类拔萃,骁勇英武的兵卒里,我为何独独挑了你这么一个连平平无奇都算不上,好像连阵风都能吹倒的?”
卢纹秋微微撇了下嘴。
她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这个将军也不是眼瞎了才挑中她。
他分明是有备而来,很有可能是想亮明身份,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以后也不敢觊觎只有他才能去的地方。
卢纹秋虽然不服气,也看不惯这种以权压人的行为,但还是低眉顺眼地回答说:“将军少年英雄,行事当然不能以常理度之。将军选贤任能,自有考量。属下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怎么能领会将军深意。”
“哈哈哈!”
将军爽朗地一笑,倒笑得卢纹秋汗毛倒立,直冒冷汗,猜不透这将军是何故发笑。
莫非是存心在捉弄她以泄心头不忿?
卢纹秋紧咬下唇,不敢质问将军因何而笑,只得勉强牵动了一下嘴角,表示附和。
但因为不知道将军的笑是善意还是不怀好意,所以她笑得也是隐忍而惶恐。
将军盯了她一阵,说:“上回那个盛气凌人的模样去哪了?我记得上次有人跟我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当时你可不是这样的。”
卢纹秋倒吸一口气。
果然,这个脾气古怪的将军来者不善。
他多半是个恩怨分明,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今天就是以权谋私,打着挑选近身护卫的名义来找自己算账来了。
他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卢纹秋再想装傻充愣,和他装作不认识,将前尘宿怨一笔揭过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她想了想,说:“属下当日情绪不佳,说话鲁莽,冒犯了将军,还望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蒙将军不计前嫌,加以垂怜,若能留在将军左右,定竭诚护卫,鞠躬尽瘁。”
将军将黑白两色棋子一一分开,摆放两边,然后拾起放回棋盒里面,边收归边说:“罢了,没意思,不吓你了。你也不必谨小慎微至此,句句谦恭,俯首帖耳,今日我会把你挑中也不是因为先前的一面之缘。我不会找你麻烦,你大可以把心揣进肚子里。”
卢纹秋看着将军聚精会神地整理棋子,看他说话时五官平和,说一句话就抬头看向她,语气诚恳,不像是在作伪敷衍。
听他话毕,赶紧站起来,双手抱拳说:“属下惶恐。属下从未怀疑过将军是在公报私仇,危言恐吓,只是不敢相信能得到将军提携,受宠若惊,绝无不敬之意。”
“那为何坐得这么远,避我如洪水猛兽一般?”
少年将军反问道。
将军的语气中听不出愠怒,但卢纹秋还是赶紧向前挪动了位置,直到自觉离将军仅以棋盘相隔。
“好好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客套逢迎的话大可不必。”
将军再次抛出了刚才那个问题:“你认为我缘何挑中了你?”
总不能是因为我柔弱可欺,在彪悍人群里显得清新脱俗,别具一格,激起了你的保护欲吧?
卢纹秋挖空心思,还真捉摸不透这将军看中了她什么,暗自嘀咕了一句:“我除了弱,好像是一无所长啊……”
将军眼中却现出惊喜,拍案说:“没错,正是因为你的弱小,足够弱小。”
什么!
这将军真不是在变着花样损人吗?
“我不明白将军是何意……”
卢纹秋面带困惑,尤其是当她看到这位少年将军的欣喜不像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