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桃酥没拿稳,掉在曦津衣摆上,褚亦棠没再留在这儿,关上了房门。
什么是再等等?
曦津不明白,他不是看不出澜聿对褚亦棠的心思。
魇期发作那晚,他能有多少把握救活褚亦棠呢,在冷泉找到他时又有多绝望?
他甚至不惜渡修为为他续命。
澜聿才多大,折来也不过是人间十七岁的少年郎。
他几乎是渡了自己一千多年的修为给褚亦棠,只为了虚无缥缈的一线希望。
螳臂当车,唯有竭尽全力一试。
每每相处,澜聿望向褚亦棠时,连曦津都叹。
何至用情如此之深?
以命相护,只求长伴身侧。
他与褚亦棠相识多年,他是个喜怒形于色的性子,喜不喜欢,厌不厌恶,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曦津很少见褚亦棠喜欢什么事物,更别提喜欢什么人了。
可独独对澜聿,从第一次见面起,曦津就断定,褚亦棠对澜聿怀着的感情,是鲜为人知的,是连褚亦棠他自己都不敢轻易下定论的。
褚亦棠年长澜聿,可却是褚亦棠更依赖他,一顿饭的功夫见不到,褚亦棠就念他,就失魂落魄。
而褚亦棠心若明镜,却胆怯于揽镜自赏。
少年向他剖出一个浴火的真心,可褚亦棠不敢接,他怯。
太多年的光阴,他从胜券在握,再到一无所有,太多太多的磋磨,他从暗中来,见光即焚。
拿自己出去赌吗,他还剩下什么呢?
只剩下一具年华渐逝的皮囊,和死潭般的灵魂。
褚亦棠埋首在被褥中,只有半边眉目在外,发丝洇墨般铺洒枕衾间,衣衫委褶,神色恹恹。
想要的越多,就会变成贪得无厌。
他想不到应对,只有仓皇逃离,逃离沐火的荒原,又扎进澜聿广袤的怀中。
温柔乡做庙,澜聿是心神俱净的佛子,在他耳畔宛转诵经,祈求褚亦棠良心能安。
他吻他的鬓,缠绵悱恻。
太痛了,太痛了。
他从未为情动,却痛得无法自抑。
夜深人静,有泪坠落发间,是有神在泣。
曦津第二日就启程回南齐山了,澜聿给他装了好多吃的,有褚亦棠爱吃的芙蓉酥,绿豆糕,还有几袋子红豆饼。
爱屋及乌,莫过如此。
曦津走时,褚亦棠没有出来相送。
昨夜曦津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在门前。
他说,亦棠,你念他好,他亦不知你心,月满则亏啊。
到退无可退,便就是南墙无阻,也不再回头了。
澜聿一路送曦津到山脚下,和他道谢。
曦津拍拍他的肩,褚亦棠做的扳指还戴在澜聿手上,曦津笑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刻兰花给你吗?”
澜聿答道:“知道,因为阿棠喜欢兰花。”
曦津微微一怔,随即朗声而笑:“是啊,他喜欢兰花,所以刻这个给你的,真聪明。”
他背着澜聿给的东西转身走远,山风呼啸,白衣清癯。
褚亦棠是喜欢兰花,把喜欢的东西送给了澜聿,刻上了烙印。
从此以后,澜聿就是他的兰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