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您和我说,让我别去做那些事,别去为您报仇,我没有听话。”
“但是您又告诉我,要我找到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彼此相爱,情真一生,我听话了。”
那时褚亦棠还年幼,懵懂天真,他还不懂什么是爱人,只在漫天落英缤纷里仰着脸问阿娘,什么叫相爱。
女子笑容温和,摸着褚亦棠的发顶,告诉他相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彼此扶持,互相包容,历尽多少磨难都不要紧,心中有牵挂,就有了念想,为着这份念想,才会破尽万难,终生都相守。
直到如今,他才切身体会了,何为相爱,何为厮守。
眼泪顺着面颊滚落,褚亦棠缓缓地蹲下身,把浑身的气力都泄干净,他抵着棺椁,像曾经抵着阿娘的怀抱一般,他不再是战无不胜万人敬仰的祝天上神,在这里他可以卸下所有的防备,不再有那些坚硬的伪装,眼里的泪水再也坚守不住,滑落在地,在哽咽里一声声地唤。
“阿娘,我想把他带来给你见一见。”
“他待我很好,包容我,爱护我,从来不和我发脾气,做饭也好吃,什么都会,事事都让着我,很疼我。”
“澜聿他很好,年少有为,待我也情深,阿娘,如果你还在的话,会很喜欢他的。”
褚亦棠枕着石榻,任由眼泪宣泄,砸湿了一片前襟,他孤独了太多年,踽踽独行,四万多年的生命里,他就像长在阴暗崖壁里的花,他似乎生来就是一个人,没有人救赎,没有人陪伴,永远都无法得见天日。
澜聿的到来是他生命里从未预料到的一场变数,他以某种姿态强硬的闯进他的人生,却又沉默不语的守在他身边。
在冷泉的那晚,也是澜聿生命里的变数,可他没有退,纵使螳臂当车,也唯有竭尽全力一试。
澜聿的爱是细雨,以最包容的姿态融化了褚亦棠所有的苦难,承接了他的苦楚,他珍爱他,珍重他,舍不得他苦痛,舍不得他落泪,一颗真心浴火而来,他不求褚亦棠分毫的回报,他只在他哭泣时捧着他的脸,告诉他,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他只想陪在褚亦棠身边。
哪怕无名无份,哪怕永远都只能以这种身份,他也甘之若饴,心甘情愿。
褚亦棠是他的一切,是他的所有,是甘愿粉身碎骨也要换他两全的命中劫数。
“我爱你。”
这是澜聿终此一生,只给褚亦棠的一句承诺。
不是情到浓时的情话,是澜聿的承诺,只给褚亦棠的承诺。
人总到爱时才觉世事无常。
石壁上镶嵌着的玉石忽而发出微弱光芒,逐渐汇聚成型,白芒莹莹,澜聿记着褚亦棠的嘱托,在玉石亮后,他正色,撩袍跪下,对着面前的石壁,恭恭敬敬,端正叩首。
褚亦棠在石洞内,抬眼望向石壁,石壁外是他的爱人,是他日夜思念,牵肠挂肚的爱人
“阿娘,我要成亲了。”
这也是褚亦棠给阿娘的承诺,他找到了可以相伴一生,钟爱一生的人。
跨越了千山万水,来这里与她相见。
与此同时,天京上空的星河中忽而群星涌动,神祠山巍峨高耸,最上方的神祠霎时间光芒冲天,无数花瓣随之旋舞,明艳至极,灿烂至极,仿若被编织出的漫天花网,顺着星河,逐水远去。
另一座神祠也为之异动,数不尽的鸢尾花随风而去,与之交接,犹如玉桥横空,汇聚成壮观瑰丽的花海,晚霞层叠,多情旖旎,衬得花海明亮如星。
众仙皆为此景所撼,纷纷仰天惊叹,皆猜测是不是上神现世,只因神祠山最顶端的乃是祝天上神的神祠,自从上神归隐,至今已有万年之久,在这万年间,神殿从未有过今日此等异象。
正当议论纷纷之际,眯着眼看了半天的长淮却冷不丁爆出一声不可思议的大喊,他举着手,指着其中一座壮丽神殿,难以置信道:
“那,那是澜聿仙君的神祠!”
“什么??!”
“澜聿仙君的神祠怎会有此异动!?”
“莫非,莫非是……”
那人话说一半,被自己的大胆猜想吓得猛地卡住,众人面面相觑,瞬时沉寂下来,下半句话呼之欲出,却无人敢接。
凡神有令,缔结姻缘,信物为凭。
可这样盛大的缔结场面,却是第一次见,万年来,从未有过如此盛况。
起身离去时,褚亦棠回身,最后看了一眼棺椁内的女子,女子面容安和,沉眠不醒,褚亦棠却好像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说,棠儿,择夫郎如此,阿娘心中甚悦。
望自此,琴瑟和鸣,恩爱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