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懿没动,他伸出手,想为褚亦棠拂去面上黏连的发丝,却被他厌恶地侧头避开,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憎恶,犹如一把利剑,刺的宁懿悬在半空的手不自觉地瑟缩了下,连带着心口也发痛。
眼前的这张脸,与他往日熟悉的样貌全然不同,宁懿垂下手,面上神情失落,他抿抿唇,很是受伤地去牵褚亦棠的衣角,俯身去端详他,幽紫色的瞳眸宛如一簇鬼火,眼中倒影清晰。
“哥,我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太像她了,我不喜欢。”
褚亦棠仍旧是不语,眉眼冷凝,自顾自的闭目,连一眼都不愿意多看他。
被接二连三的忽视,宁懿也没有恼,他在一旁坐下,语气很平静,又像是在叙述另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哥,我见到那个人了。”
“你很喜欢他,对吗?”
此言一出,褚亦棠才逼不得已睁开了眼,反绑在身后的手不自觉攥紧,想到宫内的血流成河,绞刑架上悬着的具具尸首,褚亦棠心里陡然生出某种难以言状的慌乱,他竭力按捺住那些不安,尽量没有表露出来,冷静道:
“你想对他怎么样?”
闻言,宁懿才低着头笑了,他凑到他眼前,手捧着褚亦棠的脸,自嘲一般道:“哥,我不会对他怎么样的,你……”
话音戛然而止,宁懿猛然间停住了,瞳孔猛缩,犹如被千斤重锤砸中,狠狠给了他当头一棒,捧着他的那只手在不自觉地发颤,四周都沉进了冰窟般的静默里,好半晌过后,宁懿才难以置信地抬起头,他猛吸了几口气,强硬地逼褚亦棠直视他,眼周通红:
“……你和他有过了,是吗?”
殿内太暗,直到前下离得近了,宁懿才真正清楚地看见。
掩在层叠衣襟下的是一枚鲜红吻痕。
不止一枚,蜿蜒向下,遍布全身,全都是暧昧的痕迹。
鼻息间沁入的似有若无的鸢尾香,唇瓣上的细小破口,脖颈上的点点红痕,这些所有所有都在此时串联在一起,拼凑出了一个足以令人崩溃的事实。
宁懿几乎是瞬间就爆发了,他狠狠捏过了褚亦棠的下颌,双眼布满血丝,目眦欲裂,低吼道:“告诉我,他碰过你了没有?告诉我!告诉我有没有!!!”
下颌传来的剧烈痛感让褚亦棠皱紧了眉,口中闷哼一声,却强撑着与他对视,唇角那丝笑冷如亘古不化的寒冰:
“他是我的郎君,我同他有什么,又与你何干?”
“他向我求亲,三媒六聘,有何不符纲常伦理?”
…………
这句话彻底粉碎了宁懿摇摇欲坠的虚望,他乍然撤手起身,把褚亦棠重重摔回椅背,面目扭曲,像是无法接受,连连后退数步,直到后背撞上桌角,他才反应过来,扬手就把桌上摆着的茶盏花瓶一股脑全扫到地下,碎片顿时飞溅,茶水泼了满地。
宁懿状若癫狂,手死死扣住了桌角,骨节接连爆出脆响,快要将那一片生生捏碎,他猛地朝褚亦棠趋近数步,梗着后颈,手压着褚亦棠的后脑,强迫他抬起脸,自欺欺人地喃喃道:
“没关系的……哥,我会原谅你的,是我不在太久,你一个人太孤单了对不对,哥,哥,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以后都不会了。”
宁懿说了一阵,面上又猛地爆出一阵嗜血的恨意,垂在身侧的手发着抖,快要咬碎一口牙:“你就那么爱他,爱到甘愿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吗!我到底哪里不如他,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
“宁懿!”
沉默许久的褚亦棠却在此时猝然怒喝,他仰着脸,素来柔和的杏眼中却饱含了杀意,他和宁懿对峙,丝毫不肯后退半分,字字狠厉。
“你有什么资格和他相提并论!我的澜聿是天之骄子,你是什么,你这是猪狗不如的畜生!我恨不能将你除之而后快,挫骨扬灰!”
周身遽然灵光乍现,手腕被磨下更多血肉,鲜血顺着绳索流淌,滴滴落地,褚亦棠喉中血气翻涌,他强忍着喉头即将喷涌而出的血腥气,迎着宁懿狰狞的眼,一字一顿道:
“你再敢在我面前提他,我一定会杀了你。”
相望良久,宁懿慢慢松开了手,手指辗转,擦过褚亦棠的鬓边,方才的剑拔弩张尽数不见,他忽而勾起一抹沉沉的笑,那些凝固到极点的气氛只在这一笑里就全数被抹去,他贴着褚亦棠的耳鬓,做足了亲昵姿态,轻声道:
“哥,你已经杀过我一次了。”
“可我还是回到你身边了,不是吗?”
肌肤上游走的气息令褚亦棠憎恨无比,他想躲开,却被宁懿猛地咬住了耳垂,濡湿黏腻的触感钻进骨子里,含糊的声线在耳畔响起,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你逃不掉的,哥。”
“你只能是我的,谁都不能抢走。”
“谁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