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回答,神帝仿佛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他怒极反笑,耳边阵阵嗡鸣:
“心爱之人?你的心爱之人是谁?”
“孽畜,你个孽畜!!!你怎敢,你怎敢啊!!!”
几位阁老闻言忙把头垂的更低,只觉如芒在背,坐立难安,神帝极少动怒,更别说像今日这样大发雷霆,澜聿闻声也不动作,他不觉自己何错之有,若要忤逆,那也只管扣他一人的罪名。
谁也别想攀诬他的阿棠,要苦要难他都一力担下,就算今日走不出这个门,也决不能有退分毫。
他不能对不起褚亦棠待他的一颗真心,那是他的妻,绝不容许任何的染指。
谁都不行。
神帝气到快要站不住,脸色也发白,吓得内侍忙上来扶着,他摁着眉心,声音也虚下来,是无力的妥协:
“澜聿,你若有心悔过,便即刻断了这个念头,给我回到天京来,神君若有问责,我就是拼了这个帝位我也替你担下来!”
“你不能,你不能真的这样做,你这样,你这样是大逆不道啊孩子……”
话到最后,已有了哽咽的气腔,他抬袖掩着面,眼泪滚下来,侧过了身,把那些狼狈失望都藏起来,他怎么会不心痛,他一手养大的孩子,现在犯下了这样的弥天大错,甚至已经到了无法悔改的地步。
那人是谁?澜聿又是什么人?
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若是传扬出去坐实了此事,即刻就可将澜聿绞杀在诛仙台,可他怎么舍得,他宁愿死在诛仙台的是他,他宁愿替澜聿把这些都担下,用这个帝位来平悠悠众口。
澜聿跪在下面,听着他说,他愧疚,他知道他愧对他,愧对这个没有血缘的父亲,可他活这一辈子,注定要有一个相爱的人,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官名利禄,权势在手,他都可以不要。
他只想要褚亦棠,一辈子都陪他在孤鹜山也没关系,只要陪着他,他什么都甘愿。
但这就是大逆不道,就是会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要背上忤逆的罪名,一辈子都洗不掉。
澜聿眼眶发酸,他望着神帝的背影,哑声道:“此事,恕臣难以应允。”
“此生无论或嫁或娶,臣之心意,再不会有变。”
神帝陡然间又笑了,扶着额,又像是还在落泪,目有悲色:
“澜聿,你铁了心了,一定要走这条路,是吗?”
澜聿眼周血红,却还是不肯退,额角的血淌在面颊上,触目惊心,他开口,已是截断了所有的后路。
“我此生,绝无可能再有二心,如您不允,我自请从仙谱除名,自此永不再入天京半步。”
元戊大震,他率先回头,怒斥道:“黄口小儿!休得意气用事!这是你能说的算的!”
“好,好啊,澜聿,你要做情种,我无话可说。”
神帝背着身,哀笑了两声,手负在身后,烛火摇曳,映在袍子上,面上半明半暗。
“传令下去,玉倾仙君欺上瞒下,其罪当诛,即刻发往极雷台,受天雷百道,以示惩戒。”
“陛下!!”
“陛下三思啊!!玉倾仙君在南荒时负伤而归,才养好没多少时日,百道天雷若是受不住,那便是落得个身死魂消的下场啊陛下!!”
满座阁老纷纷大震,都抢着进言求情,极雷台是往年用以处置罪大恶极的罪仙所筑,一道天雷就足够令其生不如死,百道天雷若是劈下,澜聿怕是当场就要在极雷台上魂飞魄散。
澜聿却置若罔闻,他俯身叩首,随即拂袖起身,淡声道:
“臣多谢陛下成全。”
元戊怔住,又要去拦,却被神帝猛地喝住,眼睁睁看着澜聿被天兵押走,出了厅门,再也看不见。
澜聿犯错,他有心偏袒,可偏袒不得,那些罪过就得要他自己去受。
他知道澜聿动情至深,也知他命中须有此劫,若一意孤行,渡不过,便也是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