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聿没抬头,指尖点了点桌上几封字迹密集的信纸,道:“雾墟那边有消息了吗?”
弘燃见他没接话,从袖中取出了折子,按在桌上推给澜聿,道:“是直接送到陛下手里的,今日若非我在,想必落不到我们手上。”
烛火摇摆,将影子拉的很长,透过屏风时,折出类似泼墨不齐的残影,澜聿着手翻开那本折子,略略看了几行,唇角勾出个极淡的笑,道:“看来是个人物了,做事也比以前大胆了。”
“陛下的意思暂且还不知,只是他终归是都察院的人,若是事情败露,怕会拖了都察院下水。”
“他既然敢做,就不怕败露,”澜聿看完最后一行字,从腰间瓷瓶中取了粒药,拈着送进了口中,慢条斯理地嚼,“陛下只要能替他做事的人,事情了了,就无所谓其他了。”
“死人是不会开口的,更何况,他这步子,废了虽可惜,可舅舅也舍不得自己有损,废子铺路,与他而言也是同样的结果。”
弘燃点头,给澜聿斟了杯茶水,沸水激荡,茶叶沉浮,茶汤莹黄清澈,入口留香。
“那依你的意思,是要放着,还是要先下手拿住这个先机?”
“不急,总得等他把事做完了我们才好去收尾的,先别打草惊蛇。”
澜聿合上折子,将杯中茶仰首一饮而尽,绕出桌边,内侍拉开了门,弘燃随在他身后,道:“元清这几日都在东海,若有事会先向我们这边来报,陈柳那边商议不成,再拖下去,怕要硬抢了。”
阁中焚着香,檀炉生烟,澜聿下了台阶朝前走,道:“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时机,横竖派不派人去也并无什么不同,毕竟人带回来,于天京也未必有益,只是不能寒了人心罢了。”
弘燃蹙眉,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脱口道:“可来日若要开战,你……”
“我上阵前又有何去不得,也该由我去,没得推脱,也没什么好推脱的。”
弘燃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再开口说话。
澜聿没做停顿,一路出了天穹阁,弘燃送他到大门还得折回去做事,尚尧在外面候着,问道:“大人,咱们现在回去吗?”
“嗯,回都察院。”
“是,”尚尧有些迟疑,踌躇后稍带试探问道:“大人,按察使司的姚副使来问了好几回,说,按察使司里事务诸多,得要有个拿主意的,您看是?”
澜聿闻声,身形略有一顿,空中浮着蒙蒙细雨,打在脸上有着微薄的凉意,路上有几汪浅浅的积水,身姿颀长,映在水中,手掌上还缠着数圈雪白布条,隐隐透出些血色来。
他走在道上,步履不停,道:“让他把公务都呈到刑司去,交代寒隐去做。”
尚尧谈不上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失落,也只能低头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