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已经足够化作一把锋利的锐刃,将阻隔在中间的一切全都搅碎,刀刀见血,刀刀都割人性命,只要血流成河,痛不欲生。
褚亦棠被死死的钉在原地,浑身血液都呼啸着倒灌,他手心一片冰凉,可胸腔里的声声跃动却让他如闻雷鸣,心跳太鼓噪,他快要分不清此时此刻究竟身处何地,只有眼前的人影幢幢,千丝万缕的纠缠,最后绕成结,将他死死困住,让他丝毫不得动弹。
澜聿抿着唇,也像不知所措,他欣喜能在这重新遇见他,可又怕他认不出自己,众目睽睽下,又试着踏前一步,他轻唤:
“阿爹,是我呀。”
犹豫几许,踌躇几时,他仍是纠结着坦白:
“我是舒舒啊。”
纵隔如此距离,那句话也还是清清楚楚落进他耳中,褚亦棠犹如兜头被人泼了一捧冷水,冷的他心底发寒,可事实逼近在他眼前,逼得他不得不去正视,去亲手剥开残酷的事实,去被迫接受这个有可能会让他在劫后余生又再度崩溃的事实。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皮肉,褚亦棠想开口,可又觉血腥味已然溢到喉间,他艰难吞咽几番,才在满身脊骨生寒里勉强找回一点神智,他多想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哪怕只是抱一抱,碰到他,解一解他的苦痛也好。
可他不敢,他怕会惊走他,会惊走他日夜祈求的结果,褚亦棠张口,腥甜味浓厚,嗓音嘶哑到不像话,哀哀欲绝,如绝境逢生的人在苦苦哀求。
“……你,不记得我了吗,澜聿。”
澜聿的瞳中流露出不解,他凝望着褚亦棠,却不再如往日那般的柔情似水,他很歉意,只轻声道:
“对不起……”
“可是我真的没有印象了,我们难道以前认识吗?”
他说,他真的没有印象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甚至,甚至连他也忘记了。
褚亦棠眼周血红,那口血几欲呕出,快要溅个鲜血淋漓,他死命忍着,脑子里全是支离破碎的残影,像一团乱线,他就这样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可他不记得他了。
他不记得曾经那些点滴,不记得孤鹜山,不记得月华山拜天地结连理,不记得圩日渊上那相隔千年的纵身一跃。
也不记得褚亦棠。
长街上忽而传来惊呼声,紧接着围观人群被破开,身着铠甲的守卫成列迅速围入长街,将看热闹的人群阻隔在外又统统驱散,不过转眼之间,街上被肃清干净,只留层层守卫中间的那一条大道。
身着华服的男子自道路中间缓步走近,他面目冷肃,气度沉稳,澜聿见他也收了手中弓箭,颔首礼敬道:
“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