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厨房升起了缕缕炊烟,当饭菜香气溢出屋外,安愚衿这才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前,眼巴巴地看着里头的男人正不紧不慢夹起一块红烧肉,泛着油光的肉显得格外的红,也格外的诱人。 安愚衿的肚子十分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声音清楚地传入在场所有人的耳里。 她微张着嘴,目不斜视地盯着那块肉,眼里散发出异样的光彩,就差来点哈喇子挂在嘴边。 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到肉了,自从她来到这里,一日三餐都是素菜,偶尔会有一点点肉末,连塞牙缝都不够。此时此刻看见这么一大盘的肉,如果饿狼见到食物一般,她多么想扑到桌上去抓起一把塞进嘴里。 安愚衿的小动作全数落在祁琛的眼里,他细细咀嚼着嘴里的食物,咽下去之后才悠悠开口:“来得挺早。” 这话听得怎么怪怪的,安愚衿恢复了点理智,立马对祁琛鞠了个躬,十分诚恳地说道:“我错了。” “错哪了?” 又一块肉被放进祁琛的嘴里。 安愚衿感到肉疼,她快速回答:“不应该走这么慢!应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过来!” “噢?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做?” 好几块肉被穆刮扒进他的碗里了。安愚衿捂住胸口忏悔:“因为,因为我太笨了,看地图看了半天。” 祁琛点头,终于抬眸看了她一眼,说:“恩,那就锻炼一下智商。” “诶?” “看着地图,去最南边帮我摘点果子来。” “什么?!”安愚衿惊在原地,她仿佛听见下巴掉在地上的声音,她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 “去吧。” 祁琛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吃饭,盘里的红烧肉已经见了底,只剩下三两块,两双筷子一齐伸了过去,安愚衿的肚子叫得更厉害了,她心一横,索性扔下东西直接扑到桌面上,阻止那两双罪恶的筷子。 “师父,我饿。” 她抬起头,声音颤抖,可怜兮兮地看着离她很近的男人的双眸,牙齿咬着下唇,一副下一秒就会嚎啕大哭的模样。 “摘了果子准许你吃一些。” 在祁琛说话的间隙里安愚衿拼命的酝酿情绪。 她高中之前都是住在乡下,和奶奶一起生活。大多时候她想做什么奶奶都会答应,但有的时间也会有不少拒绝,那个时候她会拼命想着极度悲伤的事情,起初并没有什么用处,试得多了眼里很快能泛出泪花,甚至还能落下几滴泪珠。 安愚衿至今都还记得这个小技巧,很快热气阴氤氲眼眶,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第二滴却是怎么样都挤不出来了。 不过一滴应该就够了吧,安愚衿有点心虚地悄悄抬眼,祁琛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也没有开口,一时间屋内陷入了沉默。 可怕的沉默…… 跟安愚衿待得久了,这点小把戏穆刮不用猜都知道安愚衿是在演戏。他的肉被安愚衿的身躯推到了左边,让他伸手也不是,不伸手也不是,看得见吃不着的感觉真难受。 “那个安愚,你先让我加块肉。” 万万没想到,打破沉默的竟是穆刮,竟是这样一句话,安愚衿特别想凶他一句不许吃,但是这样就功亏一篑了,她要忍住,千万不能冲动。 安愚衿这般安慰自己,还未来得及继续发挥装可怜的本事,祁琛已经开口说道:“半柱香时间。” 她的大脑突然停止了运转,呆若木鸡地看着他,“啊?” “主人的意思是你下来吧,给你饭吃。”穆刮看不下去安愚衿的愚蠢,好心地戳了戳她解释道。 安愚衿砸吧砸吧嘴,身子却没有动,她问:“饭呢?” 穆刮说:“出了院子往后走几步路有个厨房。” 她又问:“菜呢?” 穆刮答:“灶台上有盘青菜。” 青菜?安愚衿在这一刻无比怀疑自己的耳朵,她慢悠悠地爬下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那盘红烧肉和一盘鸡肉,拔腿就往屋外跑,嘴里不忘大声说道:“谢谢师父,师父你最帅!” 穆刮感到自己耳边擦过一阵风,桌上少了两盘肉,他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但这只是开始,随后祁琛说的一句话不仅惊掉了他的眼珠,还有他的下巴和牙齿。 祁琛说:“吃饭。” “那两盘……” “吃饭。” 这顿饭穆刮吃得很不愉快。 午后的日光慵懒地铺在窗前,安愚衿地躺在床上,惬意地蹭了蹭柔软的被子,嗑上了双眼。 一早上的折腾她真的好困,肌肉一放松下来,不过几秒就已经和周公幸福的手牵手。祁琛来的时候安愚衿已经和周公下了一盘棋,两人的脚下都是瓜子壳。 “啊师父疼疼疼!” 安愚衿从梦中惊醒,捂着耳朵一阵哀嚎,祁琛站在她的窗前,一手拎着她的耳朵硬生生地把她揪醒,简直太没有人性了! 该死的是,祁琛的脸上仍然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那张脸好像打了石膏一样,不论什么情形都没有任何神色。 “下午把药田打理了。” “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吗,我真的好困啊。” 安愚衿又开始眨巴着双眼,祁琛撇过头去不看她,一字一板地说道:“半个时辰已经够了。” “可是我只睡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啊。”安愚衿十分委屈,她吃个饭,收拾一下东西就已经用去了大把时间,这么一点点睡觉时间哪里够啊。 “那是你的问题,动作太慢。”祁琛转身走到门口,在安愚衿要重新躺回到床上的时候,他又开口说道,“你想明天早上更早起来吗?” 安愚衿听到这话,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不想!” 她乖乖地跟着祁琛七拐八拐去药田,一路上她在想祁琛的药田一定很大很漂亮,草药茂盛,独属于草药芬芳的气息簇拥着她,想想就很激动。 午后的山林比清晨热闹,树枝摇曳,阳光从枝叶中漏下,随着风一起晃动,鸟儿叽叽喳喳地应和着风,甚至就连草丛都有了动静,几只白兔追逐嬉戏,那些白兔不怕生,大胆地从安愚衿的脚边经过,好不热闹。 走了不久,四周的景象似乎有点眼熟。安愚衿蹙起眉,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仔细在记忆里搜索。 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在一次,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画面,那个山沟不会是祁琛的药田吧…… 安愚衿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不对不对,她对自己说,说不定是在山洞那里,那里肯定隐藏着一片大药田。 直到祁琛停下了脚步,安愚衿不得不接受事实,她欲哭无泪地看着有点荒凉的山沟,虽然地上已经有了点点绿色,但是和她之前来的时候相比,实在是差得太多了。 她又想起她离开前这里的场景,特别想找个洞钻进去。 祁琛从容地走进山沟,回头却见安愚衿还站在路边,不禁眉头微蹙,说道:“还不下来?” “师父,”安愚衿看着那个斜坡,脚似乎还有些疼,她冲着祁琛干笑道,“地滑,我不敢下去。” 祁琛在原地停了几秒,随后又回到路边,他离安愚衿很近,安愚衿可以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茶香,安愚衿的心不可控住地加快了速度,祁琛的手意料之中的伸向她的背后,手擦过她的后衣领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揽住了她的肩头,带她下到山沟里。 “谢谢师父。”待安愚衿站稳后,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犯罪,太犯罪了,为什么他的侧脸那么好看。安愚衿抑制着自己失去了规律的心跳,撇过头不敢直视祁琛的脸颊。 祁琛狐疑地看了一眼安愚衿,目光经过她落在山沟上,说道:“听说你种了一小块田。” 语调虽是风轻云淡,仿佛再说一件极其平凡的事情,却透露出无限危险的气息。 安愚衿仿佛又看见山沟残破的景象,她扯出一抹苦笑,伸手拉住祁琛的一角,低着头,像个犯错的小孩:“师父我错了,采药大赛的时候我对这里进行掠夺和踩踏,是我年少无知,是我不够爱惜草药,从那以后我不断的反省自己,我已经深知我的错误,并且铭记于心,以后觉得不会再犯!” 安愚衿的一大番话让祁琛不知道作何回答。他抿着双唇,直视她的瞳孔半晌,指向安愚衿的身后,“工具都在那边,把这里打理好。” 安愚衿的脚不禁向后退了一步,看着祁琛漆黑深邃的瞳孔,她弱弱地应了一句:“好,好的。” 本来是美好的午睡时光,安愚衿却要在这里做苦力活儿,她现在十分懊悔当初她为什么要把这里搞得乱七八糟的,应该要好好爱惜啊,像对待自己的孩子那样好好爱惜啊! 锄头一下一下地翻动着土,那锄头重得很,安愚衿运用得十分吃力,这才松完一小块地,她的背后开始发热,汗水渐渐地蒙上了脊背。 安愚衿瞅了瞅四周,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这个时候应该也不会有人经过这里吧。安愚衿这般想到,她将外衣脱下来放在一旁,身上只剩下一件亵衣。 这块药田真的很大,安愚衿那天来得时候没觉得,现在在这里干活的时候有了这样的感受。如果是自己的药田受到破坏,她一定会把那个人抓出来先扇她两巴掌解解气,这么一想祁琛已经算是十分大度了,只是让她除草耕地,她应该万分感激他。 可是真的好累啊。 困意一波一波袭来,肌肉的酸痛使安愚衿的动作变得迟缓。她放在锄头,双手向后拉筋,让肌肉能够舒服一点。活动完关节,她直接坐在了泥地上,看着还有一半的地未锄,她的眼前瞬间泛起了一片黑色的斑点。 坐了几分钟,安愚衿慢吞吞的站起身,拿起锄头走到水流边认命地继续工作。临水的地面生有青苔,十分湿滑,安愚衿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恰在此时一只小黑虫爬上了她的脚背,在安愚衿的注视之下胆大妄为地顺着脚背网腿上爬。 安愚衿从小就怕这些小飞虫,令人特别难受,她惊叫了一声,右腿拼命地抖着,四处乱蹬,一脚离地的结果是,她没站稳,四脚朝天地跌进了水里。 安愚衿扑腾了几下站起身来,一把抹去脸上的水,幸好水并不深,刚好没过她的脖子,她庆幸地拍拍胸口,清凉的水溅到她的脸上,带着池面上的浮藻,她看着绿色的池水,因为她的跌入,池里一片混沌,看不见底,这叫人很没有安全感。 她踮起脚尖,不让池水进到最终,努力的往外走。水拍击着她的胸口,总让她觉得心里很慌,不禁加快了脚步。 踮着脚快步走换来的结果是,脚抽筋了…… 幸好这里的水浅了些,不会涌入口中,安愚衿转动着脚腕,减轻一些疼痛,这种抽筋很快就好了,她刚要继续往外走的时候,脚动了动却无法前进,好像被什么缠住了。 池底沉寂的泥土很多,动一下就是一片混浊,池水本身也没多纯净,她根本看不见池底的情况。安愚衿叹了一口气,人不幸的时候,不幸的事情那是一桩接着一桩而来,真没有消停的意思。 这水混浊得安愚衿根本不敢沉到水底去解掉水草,一时间她只能僵在水里拼命思索着该怎么办。 锄头离她还有一段距离,她根本够不着,身边也没有其他工具,难道要在这里泡它一个下午吗? “要不要呼唤一下祁琛?” 安愚衿问着自己,很快她就否认了这个想法,这也太丢人了吧,而且根据早上那些恶劣的行为,祁琛一定会让她自己想办法的。 可是据目前情况来看,她没办法凭一己之力逃离水草的魔爪。 安愚衿深吸了一口气,尝试喊了一声:“穆刮!” 无人应答。 她提高了音量,再次喊道:“穆刮!冬青!” 这次回应她的,是一只路过的乌鸦嘎嘎嘎了几声。 安愚衿如同一只泄气的皮球,丢脸就丢脸吧,她这般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她深吸了一大口起,两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祁琛!救命啊!” 安愚衿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而这次回应她的是树上奇怪的沙沙声,叶片抖动着,几枚绿叶飘落了下来,一个扁扁带条纹的头从里头钻了出来,不断地吐着信子,眼睛尖锐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