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晚风缕缕萦绕在林间的院子里,带着丝丝凉意拂过心头,携走白日里的燥热与疲倦。 屋子一间一间的暗去,转眼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一切都在这惬意的晚风中沉沉睡去。万物静籁,仅剩树叶摇曳着催眠曲。 就在晚风乏了,愈来愈淡之时,嘭的一声响,惊扰寂静的山林。声响过后恢复一片宁静,不过半晌,黑暗中传来一声吱吖,像是什么被打开了一般,随后又是一片死寂。 “啊——” 惊叫声划破黑暗,一间屋子亮了起来,紧接着离它不远处的一间屋子也跟着亮起了灯。 等穆刮赶到惊叫处时,就看见了这样的一幕。 安愚衿穿着白色的亵衣,优哉游哉地坐在桌前倒水,她的腰枝直立,持着水壶的那只手翘着兰花指,优雅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水漫到她的手上时才放下水壶,以极其妖娆的姿态端起杯子把水送进嘴里。 这还不是重点,最关键的是,安愚衿全程闭着眼,从没有睁开过。 “小,小姐,你怎么了,你魔怔了吗?”冬青缩在墙边,哆嗦着一只手指向自家小姐,颤巍巍地问道。 穆刮没见过这般妩媚的安愚,双眼因吃惊而瞪得溜圆,嘴张了半天才发出声音:“这是……梦游?” “你知道你家小姐会梦游吗?” 冬青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啊。” 穆刮蹑手蹑脚地走到冬青身边,食指放在唇前,小声道:“嘘,小点声,要是吵醒梦游的人,她有可能会被吓死。” “不是吧,”冬青愕然,赶忙放低了声音,凑近穆刮的耳旁,用近乎气息的声响低语,“小姐这是要去哪,会不会出事啊?” 温热的气息抚摸穆刮的耳根,他下意识的想跳开,但还是忍住了,伸手装作不经意似的挠着自己的耳根,遮掩异样的红色,“跟上去看看。” 此刻的安愚衿已经摇摇晃晃如同一个醉酒一般的人走到屋外,两人小心翼翼地紧跟在后头。只见她在门前空地转了几个圈儿,本就摇晃的身躯更加摇晃,冬青看着自家小姐的身影,嘴角动了动,“小姐这是疯了不成?不晕啊?” “我感觉她挺晕的。” 二人说话的间隙时,安愚衿已经停止了旋转跳跃,一摇一摆地往前走,双手时而垂下,时而抬起像僵尸一样蹦跳。 冬青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身影,用胳膊肘捅了捅穆刮,“小姐进你房间了。” 穆刮眨眨眼,两人躲在门旁观察里面的景象。 安愚衿和才刚在冬青屋里一般,先上床打了个滚,随后翻身下床坐在桌前优雅又妩媚地喝了杯水,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你家小姐的鞋呢?” 这时两人才发现安愚衿脚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冬青回想一番,说道:“刚才在我屋里好像就没穿鞋。” 穆刮突然意识到这样盯着女孩子的脚丫看不好,连忙撇开视线,跟着安愚衿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他突然呢喃细语:“下一个要去的不会是主人的屋里吧?” 二人对视了一眼,会意地笑了,在目送着安愚衿推开屋门后,穆刮拉住冬青的袖口,揽住她的肩跃上一棵树。 那棵树斜对着窗户,恰巧可以看见屋里的一半景象,只可惜窗户不在床的那一侧。 “为什么躲这么远,我什么都听不见。” 冬青不满地抽出衣袍,看向脚下对她来说离得很远的地面,双腿发虚,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快带我下去。” 穆刮见状连忙拉住她,截过她的话,“我们靠那么近,你以为以主人的功力能察觉不到我们吗,待会儿把安愚丢给我们,那就没好戏看了。” 冬青想想也是,便点点头乖巧地紧挨着穆刮蹲下身,眼睛不敢往下撇,“会不会掉下去啊?” 穆刮见她那副模样,乐呵呵地笑了,本想逗她几句,但想想她都怕成这样还是算了,于是安慰道:“没事,我拉着你呢。” 冬青点点头,一动也不敢动地窝在那儿,半晌后她伸手戳戳听得认真的穆刮,叹息道:“我什么都听不见诶。” “待会儿我告诉你。” 且说安愚衿这边,她推开门之时,床上本是熟睡的人立马转醒,此刻的他正侧身背对着门,不知来人是谁,便屏息仔细听着那人的动静,悄悄地运气内力。 那人进屋后寂静了几秒,就在祁琛认为对方要动手的时候,门传来吱吖的声响,门被慢慢地关上了。 黑暗里视觉之外的其他感官被无限地放大,他嗅到一丝淡淡的馨香,这好像是女子皂角的香气?此刻的他心里的疑惑不止一两点。 屋里传来几声响,几只椅子倒在地上,安愚衿踉跄地跌在床上,在她跌倒的那一秒,祁琛迅速翻身而起,压在她的身上,一手扣住她的喉部,力道跟着不断加大。 “唔——”即使在梦游的安愚衿也感受到疼痛,声音从嘴里溢出,祁琛的手顿住了,连忙松开了手。眼睛已经处在黑暗里许久,他隐约辨认出那人好像是他的笨徒弟。 “你,”祁琛翻个身坐在安愚衿的身边,伸手揉着眉心无奈道,“你来做什么?” 身旁的人没有吱声,空气一度陷入寂静,约莫过了不到半刻,安愚衿开始在祁琛的床上打滚起来。 “……” 祁琛嘴角抽动几下,面上出现了一抹呆滞,仅停留了一秒就消逝不见。 正巧在祁琛出神的这一秒内,安愚衿咕噜咕噜顺着祁琛的腿滚进了他的怀里。 “……” 呆滞再次重回祁琛的脸上。 按之前安愚衿是一刻不停歇地在打滚,这下滚进了他的怀里没有接着往外转,反而往祁琛的怀里钻,脑袋还往里头蹭来蹭去。 “你的头发干净吗……” 这一刻祁琛明白了,一向在自己面前立威不到几秒就怂的蠢徒弟今儿个竟然这么大胆,是在梦游吧。 祁琛抬起手,本想袭向她的后颈将她击晕,在准备挥下手之时顿住了,她本就晕着呢,祁琛摇摇头,手无奈地放了下去。 安愚衿蹭了还不够,身体挪了挪,伸手匝住祁琛的腰,顺势把他压在身下,她松开手顺着他的身躯往上爬,当头触到他的下巴时停了下来,侧头伏在他的胸口上,两手两腿张开成大字型,一动也不动。 她的头发软软绒绒地,蹭得祁琛的下巴一阵发痒,他抽出被安愚衿压着的手,压住被风轻扬起的不安分的头发。 安愚衿似乎睡了,祁琛慢慢地支起身想搬下身上的人儿,谁知这才刚动了一下,安愚衿的头转向另一个放下,手跟着挥了挥,又把祁琛压回床上。 祁琛默然,若此刻在他身上的不是安愚衿,他一定毫不犹豫地一掌把人拍在墙上,可这人偏偏是安愚衿,这叫他无所适从。 她的头发挠着他的下巴,祁琛的心里莫名产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在这感觉刚刚冒起之时,安愚衿咕噜噜从祁琛身上滚了下去,躺在了祁琛的身旁。 祁琛松了一口气,刚支起身,安愚衿又开始动了。 只见安愚衿突然从床上腾地坐了起来,一把抱住祁琛开始哀嚎:“慕言我喜欢你啊!” 语调里带着哭腔,这一声喜欢让祁琛大脑立即处于当机状态,耳朵处嗡地一声响好似耳鸣一般,淡漠浮现在眉眼间,他的神色又恢复到往常那般。 祁琛的手扶上安愚衿的双肩,只听她又是一声哀嚎:“慕言我不喜欢你啊,拜托你和刘忻说一声,别找我麻烦了!” 又是慕言,这个慕言是谁?她究竟喜不喜欢慕言? “慕言我真的真的不喜欢你,拜托你让刘忻离我远点儿!” 这语气已经从哭调转向凶恶,安愚衿一把推开祁琛,指着他的鼻子凶巴巴地喊道:“听见没,姑奶奶我不喜欢你,走远点,带着那个刘忻给老子滚!” 若不是此刻的安愚衿仍是闭着眼,身形摇晃,祁琛差点怀疑她是不是在装睡。 冷漠从眉间褪去,连祁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看着她,眼里多了份晦涩不明的意味。 “啊……”安愚衿叹了一声,歪歪扭扭往祁琛这样方向倒,他连忙上前接住她的身躯,安愚衿顺着他的手倒在了他的怀里,双手又环住了祁琛的腰间,身体挪动成趴的姿态 说话声如细丝,“小猪猪你好香。” “猪?”祁琛微蹙眉头,看着怀里的人儿低声问了一句,怀中之人咂咂嘴,适意地又往里蹭,轻鼾隐约从怀中飘入他的耳里。 这是把他当成动物抱了?抱只猪睡觉的行为还真是奇特。唇角微微上翘,不过多时又恢复原来的模样。他小心翼翼地掰开她的手,把她翻了个身,打起横抱走出屋外。 正在外头探头探脑的穆刮嗖地一下缩回了头,从脚下枝叶的缝隙间看去,正巧对上了祁琛的目光。穆刮一惊,慌乱地移开视线,大气都不敢出。 祁琛仅是睨了那儿一眼,视线随后转向怀里睡得正香的人。一连路过两间灯火通明的屋子,他又看了怀里人一眼,悄然叹息。 他把安愚衿抱进屋,轻柔地把她放在床榻上,盖上被子,这才转身离开。 倒在地上的椅子被扶了起来,敞开的门被轻轻的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