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神煞的神祀没有疯,但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退却。
在他们绝大多数人看来,既然决定和西荒大闹一场,便不会在意舍命或是守城。
弥漫着血腥气息的高空忽地坠下了十多种异象。
有的惊雷道道,有的冰雪交加,有的落石成雨,有的万剑齐鸣,形态不一,但所有异象都包含着让人恐惧的肃杀感。
这些异象如同一面被打翻的调色板,在空中堆积如山,连成一片,几乎遮住了整面天空。
无数人满脸震骇地看着头顶异象,很难理解这些属性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异象为何能在这种时刻共存。
面对这些异象,正在空中激战的神祀们全部退离,没有一人敢壮着胆子呆在阴云下。
一些没来得及逃离的神祀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雷劈中,被雨淋伤,如一只只突然丧失了飞行能力的鸟,直挺挺从空中栽了下去。
空中的异象越积越多,像一层又一层落在松枝上的积雪,压得松枝吱吱作响。
直到某一刻,由一道破裂的闪电开始全盘崩溃,所有异象在最短的时间内以让人难以相信的速度碎成了粉末。
簌簌落下的残景中,很多身影从刚才那片异象里飞了下来。
有的身穿紫色战袍,有的身穿墨黑战袍,有的身穿朝服,有的身穿大氅,相同的是,所有人身上涌动的气息都让人震惊。
那些人从残景里飞下来后,不到十息,又有二人从高处飞落,踏空而行,落在了众人中间。
那是两位老者,其中一人满头银发,一对眼眸比平常人亮得多,似乎有一对火焰在那双瞳孔深处不停地燃烧,仔细看的话,会发现那对瞳孔中各自显现着一种异象。
老者左眼显现的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寒风带雪将大山紧紧笼罩,山顶覆满了厚厚一层积雪,直入云霄,扶摇九天;
老者右眼显现的是夜幕下一片波涛汹涌的黑色汪洋,汪洋上方悬挂着一对金黄色的月亮,孤寂又诡异。
老者身穿黑色朝服,左手拇指戴着一枚由最纯正的金子锻造出的戒指。
那戒指不含一丝杂质,闪烁着接近完美的色泽。
戒指中央刻着一个“西”字,明明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字,却有一种能压碎山岳、倒灌河流的压迫感,以至于很多人朝那戒指瞅上一眼,都会感觉眼睛生疼,心神不宁,平静的心绪仿佛要被什么东西攥碎掉。
墨黑朝服老者对面站着一名身穿黑色大氅的老者。
那件大氅不知是用什么材质做成的,散发着无尽灵性,吸引着周围淡淡的灵气。
黑色大氅老者面色红润,须发皆白,头上戴着一顶紫玉冕,玉冕上雕刻着九条玉龙,每一条都流动着璀璨光泽,空灵明净,如同九尊神灵盘旋在玉冕上。
老者右手拇指戴着一枚玉戒,通体紫色,晶莹剔透,流动着神圣光泽,看似平静,却给人一种足以毁灭这片天地的感觉。
玉戒中央刻着一个“神”字,不知当初打造这枚戒指的人是用什么方法刻上去的,每一道刻痕都如火焰在燃烧,又像九天雷电在不停地闪烁。
简简单单一个字,竟然扩散着极端诡异的波动,仿佛包裹着天地万物。
不管天地有多大,都能被那个字吞噬掉。
从残景中飞下来的人里,身穿紫色战袍的是凶神上祀,身穿墨黑战袍的是西荒上祀,身穿朝服的是西荒护法,身穿大氅的是凶神护法。
这些人都是黑暗界极具知名度的人物,但在那两位老者出现后,那些人全部停止战斗,各自站在了二人身后。
这是敬畏,不过更接近惧意,因为那二人是这场战役里双方最高掌权者,同时也是世间最强大的人之一。
墨黑朝服老者乃是十荒荒主之一——西荒荒主侯灿;
黑色大氅老者则是四煞煞主之一——凶神煞主顾笙。
侯灿目不转睛地盯着顾笙,说话的声音冷到了极致:“顾笙,你竟敢出现在这儿!”
他的脸色很白,不是受伤失血,不是肤色原因,而是出于愤怒,被气得脸白得像雪一样。
他没想到顾笙会带领凶神煞的无影人出现在保城,破坏他踏平保城后进军重明城的计划。
蛊荒士和无影人有世仇,无影人与他们作对很正常,但二者都是黑暗界的尸煞,小打小闹常有,却不曾发生过大规模正式战斗。
正是因此,千年以来,黑暗界才能维持平衡。
作为“黑暗界秩序守护者”的无影人比他们蛊荒士更明白这点,所以侯灿很愤怒,顾笙这次竟然不顾对黑暗界造成的动荡,引无影大军在保城与他们西荒大军展开一战。
顾笙伸手捋着雪白的胡须,似乎没看见侯灿满脸的怒意,幽幽说道:“八百岁的寿辰,八百年才过一次。如此难得的喜庆之日,你居然带人破坏,实在有些大煞风景啊。”
侯灿气得吹胡子瞪眼。
顾笙这个理由太荒唐了,他正打算骂顾笙几句,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脸色阴沉如水,寒声问道:“这是狂神的命令?”
顾笙没有回答,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对侯灿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回答。
侯灿沉如水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似乎再过十息,那种阴沉就会从他脸上掉下去,砸烂脚下千疮百孔的地面。
他轻哼一声,带着一份不知是装出来的,还是发自心底的不屑,说道:“你们无影人,迟早会毁在这个男人手上。”
“用不着你操心。”顾笙淡淡说道。
侯灿阴阴笑了两声,身上气息再度提到巅峰,大喝道:“用不着我操心?好啊,那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资格说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