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少年肌肤吹弹可破,如美瓷般细致,如果有女子看见,一定会嫉妒得发疯。
少年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通体漆黑的戒指。
戒指周围铭刻着四个神秘古字,古字周围刻满了诡异文字,仿佛古老神灵下在戒指上的咒语,看着让人生畏。
少年左手握着一把如象牙般乳白色的刀。
刀长不过两尺,让人看见的第一眼仿佛天地相交的那条线,长得近乎无边。
刀身刀柄浑然一体,如同天成,每一处线条都优美到让人忍不住惊叹一番。
那把刀很是小巧,可当刀出现的时候,夜色仿佛变成了刀的臣民,净显肃杀萧瑟之气。
没有人敢盯着那把刀长时间看。
那把刀如有强大的蛊惑力,能将人的心神吸进去一口吞掉,光是抵抗这种蛊惑力就会耗掉一身力气。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金荒少主流云。
他看着平瑶,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说道:“久仰公主大名,今日有幸,终于能一睹公主芳容了。”
绝望是一种什么感觉?
仿佛一个掉进海里的人凭着韧性在冰冷的海水里游了三天,一抬头,眼前依然是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仿佛一个行走在沙漠里的早已饥渴难忍的濒死之人满眼尽是黄沙,别说绿洲,就连海市蜃楼都看不到;
仿佛在深山雾林中迷失了方向,明明按着来时做的标记行走,却始终走不出大山无言的压抑。
……
此时的平瑶,第一次体验到什么是真正的绝望。
她像一只被牛群抛弃的牛犊,漫无目的地向前跑着。
她想跑出这些巷道,想跑出这片黑暗,想跑出如潮水般包裹着她的焦虑和恐惧。
然而无论她跑到哪儿,都甩不掉身后那把刀。
流云跟在她身后,慢吞吞地走着,漫不经心地走着。
可无论她跑得有多快,都甩不掉流云;
无论她停在哪儿,无论她什么时候向后看,都能看到流云灿烂却无比危险的笑脸。
流云是尸煞,尸煞是使用邪功吸食死尸身上精气的修行者。
但她知道流云与普通尸煞不同。
流云喜欢用秘法将净化师体内奇木异源拉出来吃掉。
奇木异源是人体的一部分,所以在净化师眼中,流云就是一只怪物,一只吃人的怪物。
她终于明白乌城净化师为何这么怕流云了。
流云不止会吃人,在吃人前还喜欢玩弄净化师,看净化师在狼狈的奔逃中渐渐绝望。
她不明白一个和自己同龄的少年看着人畜无害,一脸笑意,为何心性如此残暴,如此享受践踏净化师生命的感觉?
她很想质问流云,但她发现自己除了向前跑外,连停下来的勇气都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
当她耗光力气,再也跑不动时,只能从身上摸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满脸泪痕地指着流云。
看着被自己逼到绝望的少女,流云没生出丝毫同情,反而兴奋地大笑道:“跑啊,继续跑啊,医盟小公主,你绝望的样子,真是让人爱怜啊。”
平瑶死死地盯着流云。
那是她最后的坚持。
那是在说只要流云有任何动作,她手中的匕首就会毫不犹豫刺出去。
似乎读懂了平瑶的眼神,流云嘴角上扬,露出了一抹嘲讽。
下一刻,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出现在平瑶面前。
他像鬼魅一样从夜色里走了出来,离平瑶那么近,近得他的胸膛几乎挨住了平瑶握着的匕首。
他胸前没有任何遮挡。
只要平瑶一用力,锋利的匕首就会刺进他胸口。
然而看着突然出现的流云,平瑶别说刺出匕首,连握匕首的勇气都丧失了,吓得大叫一声,向后跌坐在了地上。
流云看着平瑶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听着那狂妄的笑声,看着那肆意的行为,平瑶彻底崩溃,再也忍受不住,耗光最后一丝勇气与力气,大喊着将匕首朝流云捅去。
流云眸光蓦然转冷。
在他看来,此时的平瑶应该跪着哭喊着求自己放过她才对,可平瑶居然敢拿刀刺他。
他刚才让平瑶刺,平瑶都不敢刺,现在平瑶居然真刺了过来。
一股阴冷霸道的气息从流云身上暴涌而出。
对平瑶来说,那股气息犹如一座飞来的山峰,落在她身上后,让她整个人倒飞而出,像一块被扔出去的石头,摔落在了十米开外。
匕首丢在了刚才平瑶跌坐的地方。
流云一脚踩在匕首上,看着趴在十米外的平瑶,笑得非常灿烂:“养尊处优的医盟公主,体内的奇木异源,肯定要比那些村野俗夫的好吃多了。”
听着流云的声音,平瑶从没像现在这般后悔过。
她怪自己为什么不听葛益的话,要从药殿跑出来;
她怪自己为什么不多带一些药殿高手来;
她怪古凌可为什么要气自己,害得自己碰上了流云这个变态。
对,就是怪古凌可!
要是古凌可不耸肩,不撇嘴,不朝自己翻白眼,自己能这么冒失地跑出来吗?
古凌可害她碰上了这么危险的事,自己竟然连影子都不见。
……
流云的脚步很轻,走得也很慢,像饭后在院子里散步的老人。
只是他的身影飘忽不定,像一只可怕的鬼魅,踏出了一步,便出现在平瑶面前,将高高举起的刀砍了下来。
平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下一刻,巷道里传出了清脆的撞击声。
那是玄齿刀砍在坚硬青石板上发出的声音。
黑暗中只有这个声音出现,并没有鲜血飞溅或者骨肉断裂的声音。
流云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刀。
他的刀落在了平瑶身上,可继续向下砍的时候,本应被他一刀砍死的平瑶却如风一样从原地消失了。
他的刀很快。
从他用这把刀开始,就没有人从这把刀下逃离过。
数不清的亡魂死在了这把刀下,真正从刀下逃掉的,平瑶是第一个。
流云当然知道平瑶不可能从他刀下逃走。
他抬起头,朝巷道尽头看去,寒声问道:“谁?”
平瑶也很茫然。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还能被人从流云刀下拉出来,刹那间离流云这么远。
她抬起头,正好看见了古凌可盯着流云的凝重认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