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想着,丝毫没注意到,当他手指从鬼物身体表面划过时,数缕浅淡的黑气从他指尖冒出,渗进了鬼物体内。
那几缕黑气有如生命气息在鬼物体内游走,明明是具有黑暗性质的毁灭力量,在鬼物体内散开后反而唤醒了沉睡在鬼物体内的力量,让鬼物爪子微微动了一下。
古凌可转过身,正要跟平瑶说话,却听平瑶看着他身后“啊”地惊叫一声,双手拉着他的胳膊躲在了他身后,用力之大,指尖几乎嵌进了他肉里。
他转身看去,只见那只鬼物身下的桌子晃动不断,本来僵如岩石的嘴张开了,嘴里还发出了低低的吼声。
这只已经死掉的鬼物,居然复活了!
刻在桌子上的法阵是用来保存鬼物尸体的。
此时鬼物复活,法阵再无任何用处,在鬼物散出的强大煞气下支撑不住,“啪”地一声被震得粉碎。
桌子成了碎片,鬼物没有掉下去,反而双翼一展,带着那具两丈高的巨大躯体飞了起来。
这具鬼物滞于半空,睁着略带迷茫的双眼凝视着古凌可和平瑶,四只爪子微张,似是要将二人撕成碎块。
古凌可大惊。
这只鬼物毕竟是异界之物,他虽为净化师,但净化力是用来对付尸煞的。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很难将鬼物与尸煞联系起来,从而用净化力对付鬼物。
看着鬼物浑身散发的恐怖煞气,他将平瑶挡在身后,一时间忘了逃。
鬼物盯着古凌可,古凌可也盯着鬼物。
一鬼在空,一人在地,就这样盯着对方,显得严肃又滑稽。
如果不是阁楼内煞气太重,几乎能让人笑出声。
鬼物忽地发出了一声怒吼,震动双翅朝古凌可飞来。
看着这只两丈高的巨大怪物,古凌可眼前忽然浮现出了数百只鬼物从一片熊熊燃烧的湖面底下飞出的景象。
如果站在古凌可面前,会看见两团黑气在他眼瞳深处浮现了出来。
那两团黑气如花朵盛开般渐渐扩散,占据了他的眼瞳,蔓延了他的眼白,最终充满了他的双眼。
那是一双漆黑如夜的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
那两团黑气占据古凌可双眼的同时,古凌可胸口浮现出了一个神秘的黑色花纹。
花纹如左右两排合在一起的波浪,中间是一面镜子般的圆纹,圆纹里是一只类似太阳又似眼睛的图纹。
花纹下方,是一只面目狰狞的骷髅脑袋。
那是劫煞纹,是阴煞王留在他身上的最后标志。
鬼物飞行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能飞到古凌可面前,将古凌可撕成碎片。
可当那两团黑气和劫煞纹出现后,映入这只鬼物眼中的不再是古凌可,而是一只双角三目、獠牙外露、背后拖着一条巨大尾巴的怪物。
那是阴煞王。
在鬼物眼中,古凌可与阴煞王完美融合了起来。
看着这尊冥界万鬼妖神,这只鬼物极惧,双翅极震,想要停下自己的攻击。
只是这么短的距离内,它别说停下,连减缓丝毫速度都办不到。
对冥界鬼妖而言,攻击妖神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眼看自己就要撞在古凌可身上了,这只鬼物由于太过恐惧,竟引燃自身,在撞上古凌可前一刻召火自焚,将自己烧成了一片灰烬。
它用自己的死,挡下了自己对妖神的不敬。
恐怖的热浪夹带着火屑落在了古凌可身上。
热浪消失后,充满阁楼的煞气消散了,阁楼这才恢复了平静。
平瑶从古凌可身后探出脑袋,瞅着空无一物的半空,问道:“古凌可,那妖怪呢?”
见古凌可不说话,平瑶拍了一下古凌可肩膀,吓得古凌可一个激灵,连退三步,惊惧又茫然地问道:“你干嘛?”
平瑶没想到古凌可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反而被古凌可吓了一跳。
她看着古凌可清澈的眼眸,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没傻吧?”
“你才傻了。”古凌可没好气地叫道。
他眼中的黑气消散了,胸口的劫煞纹也消失了。
想起刚才攻击自己,此刻却没了踪影的鬼物,他瞅着四周,问道:“咦,那妖怪呢?”
平瑶叹了口气。
她刚才躲在古凌可身后,紧闭双眼,直到阁楼恢复平静,才在古凌可身后睁开了眼睛。
古凌可都不知道鬼物下落,她怎么会知道?
五具鬼物尸体丢了一具,平瑶知道一旦被人发现,肯定会追问他们二人。
她拉起古凌可就跑,边跑边说道:“快走快走,趁没人发现咱俩,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门关了,阁楼又恢复了让人压抑的死寂。
这种沉寂中,不远处的一根柱子后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一身黑袍,面容苍老,不是别人,而是辰夜。
他看着古凌可和平瑶离开的方向,一双深邃的眼眸古井无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了。
留在阁楼里的只有沉甸甸的死寂和诡异。
乌城,城南,圣殿府。
天黑了,但圣殿府内巡视的人极多。
特别是府中湖附近,五步便有一名护卫。
圣殿府之灾后,府中湖的戒备要比以前森严得多。
夜晚的府中湖比白天更加幽静。
湖岸上走过了一拨又一拨巡查护卫,不过没一个人看见湖心岛上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大氅的老者。
老者一头银发系在脑后,用一条一百零八节银链系着,脸上戴着半张狰狞的黄铜魔怪面具,银须从面具下露了出来,充满了沧桑感。
老者右手有些干枯,看着和普通老人的手一样,不过除拇指外,其余四根手指指根部位各自纹有“天”、“仙”、“鬼”、“妖”四个字。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察觉那四个字。
新修的亭子里,老者在青琅玕碑前站了很长时间。
寒风带着水气从亭外吹入,却自行避开了老者身影,从他两旁掠了过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还有人惦记着‘地狱之门’呐!”
老者的声音不带什么感情,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对眼前的青琅玕碑说。
湖岸边,一队护卫缓缓走过,其中一人目光从湖心岛上掠过时,蓦然停下脚步,看向了岛上那座亭子。
就在刚才一瞬间,他用余光瞥见亭子里似乎站着一个人。
可当他停下脚步,认真看向亭子时,发现亭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旁边一名护卫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那名护卫说道。
他想夜深人静的,亭子里怎么可能会有人影?
肯定是自己刚才看错了。
这队护卫离开了。
岛中亭的青琅玕碑前,寒风呼呼掠过,哪有什么身穿黑色大氅的老者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