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雪鉴。
他不知使用了什么步法,竟在利剑落下来前赶到古凌可身前,高举双手,夹住了飞鸢剑。
古凌可对雪鉴的出现感到意外,涂弈更加意外。
他想从雪鉴手中抽出飞鸢剑,却发现那双手如两座紧挨着的山岳,任他拼尽全力也抽不出来。
他正打算弃剑改拳,不想雪鉴突然松开了飞鸢剑。
趁此机会,涂弈连退数步,在雪鉴身前十余米处停了下来。
雪鉴双手合十,看着涂弈说道:“阿弥陀佛,施主杀心太重,小心堕入魔道。”
涂弈哈哈大笑起来,眼中流露着无限的疯狂。
他用剑指着雪鉴,说道:“拥有强大的光明力量,却整天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连一个正常人都算不上。小和尚,如果这都不算堕入魔道,那你告诉我,什么才是堕入魔道?”
雪鉴脸上写满了痛心与怜悯。
他右手捏兰花指,左手托在右手下方,完成这个动作后,他周围蓦然出现了数百只不断幻现的手臂。
他看着涂弈手中的剑和眼中的疯狂,说道:“好,你想打,我陪你打!”
飞廉皇族为净化飞廉山脉中的黑煞力准备了将近千年。
在这个特殊的祭天大典日,城中百姓过的还是很平常的日子。
太阳逐渐升空时,城西的花巷进入了沉眠,早市很多菜贩开始收摊,一队队商贩进城出城,药铺酒楼开门开始做生意。
走在大街上眺望四方,随处都是热闹景象。
西城门门口。
面对要出城的排得老长的队伍,飞廉侍卫漫不经心地重复着日复一日的检查。
一名侍卫吆喝着让一对老夫妻出城,回头看向队伍时,忽然发现大街上诸多行人向这边奔跑。
他碰了碰旁边侍卫,朝街道上努了努嘴,问道:“哎,怎么回事?”
另一名侍卫瞅着街道正想说什么,一声狂吼猛地从街道上传来。
两人仔细看时,只见一只六、七米高的蜥蜴状的绿色凶兽向城门这边跑来。
那恶兽张开大嘴,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十几米长的舌头从那凶兽嘴里吐出,伸向了一个正在奔逃的小贩。
小贩被凶兽长舌卷起,在恐惧和绝望中被拉向了凶兽大嘴。
看那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凶兽,居然是一只吃人的怪物。
小贩离凶兽越来越近,被拉进凶兽嘴里前一刻,一道刀光从远处急速飞来,不偏不倚,正好切掉了凶兽卷着小贩身体的舌头。
小贩惊叫着朝地面掉去,被一道掠过来的身影抓起,在空中拐了个弯,飞到了离凶兽数十米远的大街上。
那是镇守西城门的飞廉少将涂亮,一位刚入地阶下品不久的豪强。
他松开吓得不知所措的小贩,将刀扛在肩膀上,盯着疼得在大街上打滚撒泼的凶兽,问道:“这玩意打哪儿来的?”
身边副将答道:“不知道。据探子回报,不止我们西边,城里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这种大兽。”
事实确实如那名副将所言,飞廉城各地冒出了或大或小的相貌丑陋的恶兽。
有的体大如丘,有的身影如风,有的成群结队地乱爬,有的在空中到处飞……
这些恶兽实力弱的连品阶都没有,大部分是黄阶与玄阶,还有几十只已经晋入了地阶。
皇宫内外出现了数不清的恶兽。
恶兽如此大规模出现,守护飞廉城的飞廉大阵早该被触动才对。
然而恶兽闹得人心惶惶,飞廉大阵也丝毫不见动静。
飞廉大阵中枢在宫内护阵楼里。
这是皇宫守备最森严的地方之一,有重兵把守,机关重重。
即使今日绝大多数兵力都被调往飞廉山脉净化黑煞力了,护阵楼的防卫也没受到影响。
只是负责守护护阵楼的飞廉中将涂笑不见了踪影。
涂笑中将是飞廉皇祖最信任的将军之一,镇守护阵楼三百年来从未有过疏忽,此刻突然失去踪影难免让人起疑。
特别是涂笑手下两名副将,眼见京城各地涌出恶兽却不见主将,不启飞廉大阵,难免心急如焚。
寻到最后,一名知情的飞廉护卫终于给出了消息:涂笑中将被徐老公公请走了。
徐老公公是内侍之首,宫里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这位公公服侍飞廉皇祖数百年,兢兢业业,在城内地位极高。
别说一般权臣,就连涂笑这等中将都不敢对这位公公不敬。
听说涂笑被徐老公公请走了,两名副将火急火燎便往内侍宫赶。
徐老公公此人非常低调,住在内侍宫深处一座简陋的宅院里,平日里极少见客。
两位副将在宅院门口等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有太监通报,将两人请进了宅院。
一入宅院,两人内心便涌起了十足的不安。
这所宅院不止是安静,简直可以说是阴冷。
宅院被一株巨大的榕树覆盖着,艳阳高照的日子居然照不到几缕阳光,实在不知怎么会有人住在这种地方?
两人被太监请入阴暗的客厅后,一道苍老的声音在阴暗里飘了起来:“是不是想说,怎么有人喜欢住在这种鬼地方?”
两人眼睛逐渐适应了客厅的阴暗,这才看到一个一脸皱纹的老太监站在他们前方。
那位老太监背负双手,腰有些弯,衣服不知洗过多少遍了,几乎有些发白,一双看着他们的眼睛带着些许笑意。
看到老太监第一眼,两人有一种面对邻家老爷爷的错觉。
可当两人看向一旁时,不觉毛骨悚然。
只见涂笑中将坐在一张椅子上,头微微偏着,嘴角溢血,胸口插着一把刀。
鲜血从椅子上淌下,将青砖地面染得鲜红,看那模样,已然死亡多时了。
徐老公公顺着两人的目光看了过去,脸上带着一丝遗憾,说道:“涂笑这孩子真是太固执了。我告诉他,今天陪我下下棋、喝喝茶,他不肯,硬要走,于是啊……”
徐老公公嘴里发出了一阵叹息,似乎对涂笑的死很同情,一张老脸上写满了无奈:“我只能把他给杀了。”
两名副将看着向他们走来的徐老公公一步步后退,满脸惊恐地指着这位连地贤都能轻易杀死的内侍首领,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徐老公公的脸从黑暗里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和蔼可亲的脸,可从那张脸上,两名副将读出了无尽的邪恶与杀意。
那张脸在向他们靠近的过程中,脸上的皱纹微微上扬,连同没牙的嘴一同笑了起来。
明明很平常的笑,却看起来那般阴冷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