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都跟着激动起来,有的人甚至开始欢呼了,安全员也朝着那边奔过去。 “等等!不对!”任泽喝住躁动的人群,“只有一个人回来了。” 霎时间,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任泽如离弦的箭一般在众人的注视下冲进了丛林,他需要确认,确认回来的是不是尤溪。 如果是她,那么剩下的事情又再说。 事与愿违,回来的却是李英答。 带着一脸狼狈与仓皇。 “尤溪呢?”任泽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提起来,朝着营地拖,“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所有人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 “天啊,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没受伤吧?” “溪姐呢?” …… “溪,溪姐……”李英答喘得不行。 “卧槽你快说啊!溪溪在哪里?”王奕熹也按捺不住了,冲到他面前。 “阿泽,你让他喘口气。”季言沉着地搭上任泽肌肉贲张的小臂,示意他把揪着人衣领的手放下。 任泽这才找回一丁点理智,松开了已经呼吸困难的李英答。 “咳!”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我和溪姐走散了,我一直在找她,怎么找都找不到。” 任泽脑海里的那根弦,轰地断掉了。 李英答自己一个人回来,就说明了一切了,他为什么还是抱着那么一丁点幻想,希望从他嘴里听到不一样的答案呢? “你搞没搞清楚路就把她往山上带!”任泽一拳挥在李英答脸上,力道之大,李英答的嘴角瞬间冒出鲜血,整个人被他一拳打趴在地上,蹭满泥土。 “冷静点!阿泽!” “你别打他呀!”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任泽哪里听得进去,这些人伸出的手根本拦不住他。 他又一把攥着李英答的衣领,把他提起来,两三颗扣子跟着断线朝地上蹦,李英答眼泪都吓出来了,双手不停地颤抖,嘴上不停求饶。 “什么时走散的?在哪?有没有做标记?”任泽双眼像是染了血,直直地盯着李英答的眼睛,仿佛下一秒他就会被撕成碎片。 他在克制,克制自己上涌的血气,他知道自己现在很慌乱,他活了近29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手足无措到需要用拳头来发泄自己。 “出…出去大概…两两三个小时,就,就从左边这里进去了,沿途都…都有标记。”李英答紧闭着双眼,颤抖着回答。 他怕任泽的拳头又突兀地落下来。 “你最好祈祷尤溪没事!”任泽恶狠狠地凑近他,撂下一句话后,李英答的衣领骤然一松。 任泽已经朝着他方才手指的方向跑进了丛林,谁也不敢上前哪怕说一句“注意安全”,更不敢提出和他一起去。 金占岐看着软在地上像一瘫泥水的李英答,抬手擦掉出了满脸的汗。 声音疲惫:“先去擦点药吧。” 李英答像是得了特赦令一般,松了一口气,被人搀扶着走了。 “联系一下这边驻扎的军队,能不能用最快的速度派一队人来协助寻找一下。”金占岐马不停蹄地部署着。 尤溪要是出事……他们节目组所有人,都得跟着完蛋。 …… 要找到尤溪和李英答走散的地方并不难,任泽跟着树上的标记绳走,很快就到了那条小路上。 也是从这里,任何的标记他都看不见了,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说明尤溪并没有向前走了。 按照李英答的说法,他是上了个厕所回来之后,就见不到尤溪的人了。 如果她等了很久,走过去找他了呢? 任泽站在尤溪的角度,揣摩着她可能的行动,如果是这样,他则需要横向搜寻。 他先选择了左边,拨开乱林走进去,但是他还没有走几步,前方就已然是个断壁,谁也下不去。 任泽折回来,往右边走。 这种地方,所有的植物都生长得异常茂盛,一不小心就会被阔大的叶片割伤,就算是他,这一路走来,也被划拉了好几道口子,更别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尤溪了。 想到这里,任泽心里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 借着安全帽上电筒的光,任泽才发现他来的这个地方另有乾坤—— 这里树木很多,而且广阔。每棵树的生长都难得地一致,无论是间距,还是粗细,和他们第一天到达森林时的感触一样。 头顶高处的树叶哗啦啦地响起,从这棵树传到下一棵树上。 有可能是山里的野猴,也有可能是挂在树梢上,游走在叶片间的蛇。 最关键的是,这里又出现了标记绳。而且杂乱无章地绑在很多棵树上,跟着标记绳,根本不知道应该往哪里走。 它们本来是给人指引来路的,但是人们太依赖它的时候,它也可以误导人们的方向。 最糟糕的是,等任泽往后看的时候,视野所及也只是一片黑茫茫的林木,根本无法分辨自己从哪里过来的,想原路返回更是难上加难。 他似乎正在经历和尤溪一样的迷路经过。 尤溪应该就是在这里选择了错误的方向吧。 很快,他就在这里找到了用标记绳一路做下去的路。 是尤溪做的标记吗? 还是有心让她迷路的人故意的诱导?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都必须跟着这些标记走下去,它们给任泽带来了些许尤溪的希望。 “尤溪!尤溪!”任泽一边摸着树干往下走,一边叫着她的名字。 直到标记绳消失,他也来到了树林的尽头,一处水边。 没想到这片林木走下去,是一汪看不到边的大湖泊。 这是节目组没有探寻的湖,水面映着朦胧的月光,波光粼粼。偶尔有大鱼浮上水面吃食,迅速下沉的时候,强劲的甩尾打起一片扑腾的水花,发出诡异的声响。 不,这里潮湿又阴冷,岸边的泥土也湿腻,而且尤溪前段时间还被水边的毒蛇给咬过,即使她是喜欢水的,要让她待在这样的地方,她肯定不会。 事实证明这里也没有尤溪的影子。 接踵而至的夜雨一滴一滴浇熄了希望的火种,情况也开始更加急迫起来。 这雨还很小,如牛毛一般细。但是无论雨大不大,尤溪的活动痕迹都会逐渐地被冲刷干净,直至消失……他就更难找到她了。 他需要理智,漫无目的地寻找,只会把他的体能消耗殆尽,而任凭他怎么想,站在尤溪的角度,他也想象不出来尤溪可能的动向。 任泽垂下了头,电筒的光影投射到了乱草地上。 有草地,所以连足迹都没有。 突然,他像是有感应一般,把目光投向了一棵树下,那里有一块半大的石头,上面堆了一块土包,而土包上的东西,令任泽激动不已! 第一天来的时候,他编给她的草环,即使已经枯黄了,他却再熟悉不过了! 这至少证明尤溪来过这里! 而且,她戴了六天的草环,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放在这里。 任泽迅速地揣摩着尤溪的用意,所以,就算他看到了,也没有贸然从那个明显人为堆起来的小土包上取下来。 那个土堆,被她堆成了一座山的模样。草环就刚好从山顶圈下去,卡在顶部一圈。 而且,最顶上还有一块小石子,石子的旁边又插着一片树叶,被她撕成了一个小旗子的模样。 就像是战略家在沙盘上圈地做标记一般,画一个圈,再插一面旗。 也像地图那样,指示着人当前所在位置。 “你是想告诉我,你在山顶,某一块大石头背后等我吗?”任泽看懂了,自言自语道。 如果他没有完全按照尤溪的路线来,那么他一定不会看到这样的标记。 “你等着我。” 他取下那个草环,放到唇上用力吻了一下,揣进最里层的兜里,开始用最快的速度往山顶攀爬。 至于她为什么要爬那么远,爬到山顶……那就找到之后亲口问她好了。 此刻,凌晨一点,距离任泽进山已经三个小时。 因为下雨,天气糟糕,军队先行的直升机只能暂时迫降,等待雨停才能过来。 每个人都坐立难安,包括远在D市的董艺,握着电话不停地掉眼泪。 “不行,我也要去找她!”王奕熹腾地站起身来,就要朝金占岐那边走。 刚走了一步,程昕玥就从后面拉住了他的衣角,声音微弱:“奕熹,不要。” 却被他不耐烦地一掌挥开手,程昕玥也不恼怒,任眼泪像不值钱一样恣意涌出。 她盯着王奕熹的眼神被泪水珠折射到其他方向,看起来透明又涣散。 “你最后也是选择她,对吗?” “我昨晚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你了。”王奕熹扭过头,不想看见她的表情,“你还要我再说一次吗?” 程昕玥攥紧了拳头:“算我瞎了眼。” “呵。”王奕熹不以为意,转身去找金占岐。 结局很显然,金占岐求求他别跟着添乱了,王奕熹无处发泄,又一遍一遍地问李英答,企图从他的话语中寻求尤溪还是安全的安慰。 季言和白飞昀抱着头捂着脸,眼中红血丝凸显,显然处在崩溃边缘。 同样在崩溃和恐惧里的,还有瑟缩在一团的尤溪。 她背后是冰冷的大石块,手上紧紧地握着开了红外拍摄的Go pro。 她对着Go pro说话: “我只知道现在天黑了很久,我试着掐秒,但每一秒都让我更加绝望,我在路上留了标记,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懂,会不会有人找到我,如果看到的人是任泽,他一定会找到我。” “天怎么还不亮?还下雨了,雨水已经把我的头发淋湿了,太冷了,我感觉我的热量正在一点一点地从我身体里面流逝掉。” …… 似乎只有说话,她才能降低对周围的恐惧。 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度秒如年的时刻,有熟悉的声音传来,已然嘶哑,叫着她的名字。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尤溪的眼泪一瞬间涌了出来,在脸上和雨水迅速混合,流过脸上割伤的小口,滴进地面。 “我在这里!!!”她高声吼着。 电筒的光仿佛瞬间找到了方向,坚定地朝她这边过来,就像是她的希望,终于在他到来的这一刻,降临。 他把帽子取下来,放到一边,解开沾满了草和泥的外套,张开双臂:“过来。” 尤溪扑进他的怀里,再也撑不住一般嚎啕大哭起来,不住地叫着他的名字,在他冒着热气的怀里颤抖着。 没有任何言语,他托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了下去。 力道大得仿佛要把她揉进骨头里,揣进身体里面,他再也不要她离开自己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