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的。”小桑重重地点点头,然后又叹了一口气,“我们这边的女孩,有的14岁15岁左右就要准备嫁人了,仁央的家里也一直催着她赶紧嫁人生孩子,她就是一头想吊死在我这棵树上,我能承诺她点啥呀……根本不能啊,哥,我们连自己都承诺不了。” 任泽没有想到这个刚来自己眼前才只有17岁,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竟然已经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思想包袱,以及那种顶天立地的责任感。 良久,他拍拍小桑的肩膀:“长大了。” 不用再多说什么,为了对方的幸福割舍两个人的幸福,还得冒着被心爱的人误会、被身边人责怪的风险。 自己会是最难过的那一个。 …… 快入冬了,这里海拔高,已经像冬天一样冷了。只要太阳一消失,就需要穿上厚厚的羽绒服。 再过一段时间,这里就会下大雪,草地也会被雪掩盖,也会干枯,到时候牲畜们和放牧人也没有那么多的体力能够长途跋涉找草吃了,所以在冬天来之前,每家每户都会去打很多干草储存。 同时还要储备很多的柴火。 下午趁着还有阳光,他们一家人要开着皮卡去三十多公里以外的一个林场附近收草打柴。任泽和尤溪也跟着一起去了。跟着去的,还有仁央。 坐在拉货的车板上,在撒着余晖的草原上驰骋,也是尤溪第一次经历,很是新鲜,紧张地拉着车边的护栏的同时,让任泽给她拍了好多张照片。 随着汽车的飞驰,尤溪纯黑的长发在风中肆意地飘着,有的飞进嘴角,有的贴在耳朵上,有的长长地伸到天空里,而她的表情,慵懒又随意,对着任泽的镜头也没有一丝的尴尬或者羞怯。 仁央看呆了。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人,像是自然的精灵一样,与山水壮阔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那种眉眼间的慵懒,美得让她自惭形秽。 她低下头,不自觉地摩挲着自己晒出斑点的皲裂的双手,不敢再抬头。 仁央的小动作自然也被任泽注意到了,他转过镜头:“来,仁央,给你照一张。” “不,不了吧。”突然被点名的仁央一脸错愕,目光一接触到黑洞洞的镜头就像触电一般又低下了头,“我不上镜。” “挺好的。”任泽调出预览,刚好就是她抬头看镜头的那一瞬间,戴着简单又干净的藏族包头,鬓角一丝头发飞在空中,眼神错愕之余,干净如洗。 他还拿给尤溪:“你看,是不是。” “仁央,你真的挺好看。”尤溪由衷夸赞,“如果下次有机会再见到你,我把这张照片洗出来送给你。” 仁央被夸得不好意思,谢谢也忘了说,一直红着脸腼腆地笑。 林场不大,站在山坡上能够把围圃的范围都收入眼底。 包子一下车就冲进了别人的篱笆里面,平时在家没事就趴在沙发上,到了草原这精力跟永动机似的,一溜烟就没影了,林木密集,他们看都看不见。 “包子!”任泽大声呼喊,但是跑野了的包子哪里肯听他的话,他无奈,对尤溪说,“看来还是得把它栓起来。” “由它跑吧,它也向往自由。”尤溪却特别纵容,“跑累了会回来的。” 任泽把手放到她头上:“你也长大了。” “嗯??”尤溪不解。 “小姑娘。”任泽弯腰平视她,冲她挑挑眉。 “你这挑眉,”尤溪抽了抽嘴角,“调情?” “不行吗?” “技术太拙劣了。”尤溪背过身跑走,故意留下一句话气他。 她跑到扎西妈妈那里问干草怎么割。 他们自然是不让她干活的,任泽还行,尤溪那手嫩得,最多抱两捆柴就得磨出水泡。 尤溪就帮忙提了一捆干草,重得她差点都没抬起来,提上车之后自己都不说帮忙做活这件事了,拿着相机拉着任泽坐在不远处拍他们。 “给仁央和小桑来一张同框。”尤溪闭一只眼调光,对准割草割着割着挨到一起去的两人,自言自语道,“以后成不成,也有个纪念。” “扎西奶奶真是老当益壮啊,看手脚还这么利索…” “这里的地都黄了,咱们出发那边还是绿的,感觉好神奇。” …… 尤溪一边拍,嘴里一边念叨。 可坐在她身边的任泽,脑海里一直都回荡着小桑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自己原本不是这样的,跟着尤溪太久了吧,受她的影响,越来越爱感怀一些什么,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怅惘。 看着身边的女人,脑子里面突然就闪过很多事情,包括两个人在一起的那些点点滴滴,她的所有娇憨与人性,全都是自己一个人的。 他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他再回到部队里,再要像小桑出任务,他会舍得拒绝尤溪吗? 答案怎么想也都想不出来。但他只要一想到,尤溪那原本就只能骄傲和得意的脸上,出现仁央那种失落委屈的表情,他都觉得自己罪恶滔天了。 可能老天格外地眷顾吧,根本就没有留给他这样一个假设,也没有给他任何现实上的让两个人分开阻碍。 所以,任何一种的分手形式,都是不存在也没理由的。在他这里,她必须幸福。 刚好,尤溪的镜头移到了自己的脸上:“还要给你拍一张,这么好看的脸不能浪费了。” 任泽大手一张,在她按下快门的时候,把镜头抓住了。 移开,再搂上她的肩膀,将她扯进怀里紧紧箍着:“别拍了,抱会儿。” 突然被他勒得紧紧的,尤溪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感受着他跳得很快的心跳,疑惑地问:“怎么了?大家可都在呢,害不害臊。” “我媳妇儿,有什么害臊的。”一抱着她,任泽就很满足,刚刚那一些谈不上来的莫名感伤也都被冲淡了,搂着她没脸没皮的。 “谁是你媳妇儿了,顶多算个女朋友。”尤溪每次听到他这样说话,就会抬手打他,力道不轻也不重。 “小桑叫你嫂子你答应得那么快,还跟我装。”任泽报复性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惹得她笑得咯咯咯的。 “那还是你让他叫的,无赖。” “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 “啊?”面对任泽突如其来的认真,上一秒还沉浸在和他的笑闹中的尤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娶你这件事。”他玩着她细软的头发。 尤溪的心突然像是被电流击中一般,停跳了几拍,呼吸也有些急促,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笑着说:“想掰开你的脑袋看看你在想什么,每次说话都莫名其妙地戳人心。” “今天小桑对我说,他现在,连自己都承诺不了。”任泽的声音近在耳边,却像是从唐古拉山顶流下的辽远的雪水,“那一瞬间我觉得我是多么幸运,在退役之后才认识你,可以有那个自信保证一辈子都守着你。” “小桑是喜欢仁央的吧。” “抓下重点,小姑娘。”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在她背上弹了一把,“在给你煽情呢。” “我听到了。”尤溪靠着他,任泽抱着她,看不见她现在咧到耳根的笑,“要是我回应你,你当场娶我怎么办。” “能怎么办,大张旗鼓地办。” “没个正形。” “所以就很想结婚了,把你拴在我身边。” “急什么,”尤溪脸通红,“我还要看你有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之类的呢,要是不满意我可要退货的。” “军事化管理,绝无不良嗜好,国家的优秀栋梁,完全的钢铁人才。” “……”尤溪没话了。 任泽又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来日方长。” “嗯。” “我突然想起我们俩谈恋爱,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什么?” “就一句场面话而已。” 任泽顿了一下,埋头在她颈窝印下一个吻:“尤溪,我爱你。” …… 后来是怎么做完活,他俩怎么牵着手回去的,尤溪已经记不太真切了,只记得那天落日的霞光,就像是腾升起来的肥皂泡泡,变幻着各种色彩,五光十色的,倒映着尤溪幸福的样子。 有的时候爱情就是这样神奇,人的心情啊状态啊,就只需要爱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能高兴一整天。管你是什么样性格的人呢,都不能免俗。 尤溪和任泽高兴了,包子的狗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晚上回到帐篷的时候,小桑的那个姐姐已经把羊和马赶回来了,包子那个永动机在车上休息够了,一下车又开始挥霍自己无处发泄的体力,看见前面的羊圈,呲溜地又窜了进去。 里面的羊受了惊,一个个咩咩咩地叫着乱窜,一时间热闹得不行。 这个时候,扎西姐姐带回来拴在木桩上的两只牧羊犬忍不住了,对着包子狂吠,下一秒就挣脱了链子,木桩都拔歪了。 两只狗的速度快得看不见,冲进去就制服了包子。 还好小桑眼疾手快,连忙喝住了那两只狗,等包子怏怏地夹着尾巴走出来的时候,大家一检查,身上还是被咬破了好几处,虽然伤口不深,还是破了一点皮。 大家都知道这是城里人带过来的宠物,不住地向他们道歉,倒搞得他们不好意思了,明明是包子犯错在先。 小桑要带着包子进城去看下兽医,被任泽制止了,这点伤也没啥事。 尤溪也坐在包子跟前,拎着它的耳朵教育了它半个小时,原本还在呜咽的包子直接听睡着了,简直就是二哈本哈,把尤溪都看笑了。 夜晚小小的插曲之后,大家见没事也都去睡了。 只是包子被栓了起来,第二天不能跟着尤溪去外面跋山涉水了,要留在这里养一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