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墨愁眉苦脸地挂了电话，哀叹一声，歪倒在沙发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求问：男朋友要来自己家，自己要怎么跟爸妈开口讲这件事？　　　　此时此刻，于墨非常想上网求助一下万能的网友。　　　　土豆从睡垫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啪嗒啪嗒”地走到沙发前，拿头拱于墨的脚。　　　　于墨不为所动地继续发愁。　　　　土豆不高兴地哼唧了两声，抬起爪子，开始扒拉于墨的腿。　　　　刚剪过的狗脚指甲还带着硬硬的棱角，隔着裤子刮在于墨的腿上，感觉还是有些疼的。　　　　于墨一脸崩溃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对着土豆翻了个不那么好看的白眼。“大爷！祖宗！我起来了起来了！别挠了！”　　　　土豆收回爪子，高高兴兴地跑到门口，又回头看于墨，催促于墨给它开门。　　　　“来了来了！”于墨把跑鞋拿出来，弯下腰开始换鞋。　　　　土豆看看于墨，又看看门，着急地立起身子，压在门把手上，靠自身的重量把门把手压了下去。　　　　门开了，土豆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于墨见怪不怪地扭头冲屋里喊了一句：“妈，你家狗又跑了！”　　　　于墨妈妈异常淡定的声音传了过来：“出去看着点儿，别让人拐跑了，好几十斤肉呢。”　　　　于墨：……　　　　于墨拿起牵引绳，任命地出去找狗去了。　　　　好在土豆还算听话，虽然自己开门跑了，但却好好地蹲在楼栋门口，等看到于墨出门才高高兴兴地跳起来，撒欢一样地去它的露天厕所解决个人问题去了。　　　　于墨拎着牵引绳，站在路口等土豆，一边等一边在心里琢磨，要怎么跟父母开口：她男朋友要来家里了。　　　　想来想去，于墨也没想出个主意来。她总觉得，不管她怎么说，她爸都不会愿意让祁琛来的。　　　　于墨爸爸对于墨恋情的态度是：不支持，但也不明着反对。　　　　每次于墨和祁琛打完电话，于墨都能从她爸爸脸上看出一行字：谈吧，小样儿们，反正你们也长久不了，毕业肯定分。　　　　于墨忧郁地叹了一口气，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好顺其自然，打算等祁琛到了再跟她爸妈说。　　　　反正人都到了，她爸总不能把人家赶出去吧？　　　　于墨破罐子破摔地叹了口气，低头给土豆套上牵引绳，出门去遛土豆了。　　　　隔天晚上，于墨妈妈让于墨把她带回来的东西找出来，分好类装起来，准备第二天回老家带给于墨大姨和舅舅们。　　　　“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回老家了？”于墨一边收拾，一边问她妈妈：“之前不是说，要等过年才回去么？”　　　　于墨妈妈停下手里的动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点儿事要跟你小舅舅商量。”　　　　“什么事啊？怎么了？”于墨抬头。　　　　“跟你没什么关系，你甭操心了。”于墨妈妈把手里的东西打包装好，不肯告诉于墨到底是要商量什么事情。　　　　但最终，于墨还是知道了，她妈妈到底想要跟小舅商量什么事情。　　　　于墨爸爸是一个有点儿浪漫情怀的人，虽然学的是理科，但内心却藏了一点儿对文学的热爱，写得一手好字好文章，算得上是半个文学中年。　　　　文学中年于墨爸爸，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突发奇想，打算等退休了之后去农村放羊。　　　　他在地图上仔细研究了半天，觉得于墨妈妈的老家山好地好风水好，决定退休后就在于墨妈妈老家那里养老了。　　　　可是于墨妈妈大学一毕业就离开了老家，跟于墨爸爸一起去了别的城市闯荡，在老家根本没有房子。　　　　于墨姥姥姥爷去世的时候，老家的房子和宅基地都分给了于墨的舅舅们，于墨妈妈和于墨大姨在老家既没有地也没有房子。　　　　没有房子、也没有地，还想等退休以后回于墨妈妈老家放羊。　　　　怎么办？　　　　于墨爸爸想来想去，决定找跟于墨妈妈关系比较好的于墨小舅，商量一下，看能不能租借一下于墨小舅在老家的宅基地。　　　　房子，于墨爸爸来盖；等退休后，于墨爸爸会住在房子里；等于墨爸爸去世以后，这房子和地都归还给于墨小舅；租金按市价来付。　　　　于墨妈妈在电话里跟于墨小舅提起过这件事情，于墨小舅没多想就同意了。　　　　电话那端，于墨小舅的声音异常爽快：“姐，掏啥租金啊，你这话说的。你们盖好房子直接住就行。”　　　　于墨妈妈这次回老家，就是为了去看看那块宅基地，顺带跟于墨小舅敲定一些细节。　　　　饭桌上，于墨妈妈刚一开口，于墨的小舅妈就一脸诧异地抬起了头：“地？什么地？”　　　　于墨妈妈有些尴尬，扭头问于墨小舅：“你没跟爱梅说么？”　　　　于墨小舅不是忘了，而是觉得这根本不算个事儿。他现在住在城里，老家村里的那块宅基地空着，除了野草什么也没有。　　　　自己又不用，借给自家姐姐用也没什么。　　　　可于墨的小舅妈完全不这么想。　　　　认真说起来，于墨小舅和于墨妈妈是亲姐弟，可于墨小舅妈跟于墨妈妈可不是一家人。　　　　于墨小舅妈考虑的就非常多了：担心于墨妈妈到时候住了房子不还，白白占去一块地；担心宅基地涨价，如果给于墨妈妈盖了房子，她就吃亏了。　　　　总而言之，于墨的小舅妈不同意这件事情。　　　　于墨妈妈脸色如常，不再提这件事情，只招呼大家吃菜。　　　　这件事情最终不了了之了。　　　　于墨小舅虽然觉得这样不好，但他有一个毛病：比较怕老婆。　　　　于墨小舅妈决定好了的事情，于墨小舅是不会跟于墨小舅妈对着干的。　　　　于墨小舅在这件事结束后的一个晚上，喝了个酩酊大醉，给于墨妈妈打电话，在电话那头哭得歇斯底里。　　　　“姐，弟弟对不起你啊！”　　　　于墨妈妈神色淡淡的，并不想谈论这件事情，她只是说：“又喝多了吧，我待会儿给爱梅打个电话，让她去接你。”　　　　这件事情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去了。　　　　于墨觉得，亲戚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被血缘关系联系在一起的两个人，似乎能够形成紧密的阵线联盟。你有难处时，我借给你钱；我发达时，提携你一把。　　　　再往后面，这种血缘关系似乎就变了味道。我借了钱给你，你为什么一直不还钱？那个人总是跟我作对，你为什么不辞退了他？我是你亲人，你为什么让我做这种低级的工作？　　　　也不知道是血缘淡了，还是人心变了。　　　　于墨有时候会很庆幸，幸好她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不用面临于墨妈妈这样的为难情形。　　　　于墨想起小舅和大表哥几年前借走没还的那些钱，想起于墨爸爸的结拜兄弟十几二十几年前借走没还的那些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拜这件事情所赐，于墨更不敢主动跟她爸妈说起祁琛要来的事情了。　　　　一拖再拖，终于拖到了祁琛下飞机的那一刻，于墨再也拖不下去了。　　　　她只好支支吾吾、坑坑巴巴地告诉于墨妈妈：“妈，那个，就是，呃，祁琛，他……呃，要来了。”　　　　于墨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于墨妈妈眉毛都没动一下，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于墨：“我说你这几天怎么坐立难安的，我还以为你背着我犯了什么错，原来是这个啊。”　　　　于墨一脸讨好地给于墨妈妈捏起了肩：“妈~”　　　　“行了行了，现在来讨好我，晚了！”于墨妈妈一脸嫌弃地看着于墨。“你那个小男朋友什么时候来？今天？还是明天？”　　　　于墨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妈妈。“那个，已经下飞机了。”　　　　于墨妈妈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诧异的表情。“都下飞机了，你才跟我说？”　　　　于墨妈妈看着于墨，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个智障。“家里什么都没有，菜也没买，肉也吃完了，你打算让人家来家里喝西北风啊？”　　　　于墨连忙抬起头，表明决心：“我买，我现在就去买。”　　　　于墨妈妈用宛若看傻子的眼光看着于墨：“你买菜？那谁去接祁琛？你爸爸？他俩见过面么？你是不是傻啊？”　　　　于墨一脸懵：“啊？啊，那我先去接祁琛，再去买菜？”　　　　于墨妈妈捂住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地对着于墨挥了挥右手腕：“不指望你，你赶紧去接人吧！诶哟，我的傻闺女，可愁死我了。”　　　　快要愁死了的于墨妈妈，把于墨爸爸从书房里叫出来，让他开车去市里最大的农贸市场去买菜。　　　　“菜你看着买，再买点儿大骨头，哎算了，来不及，你随便买吧。回来的时候捎点儿面条，买点儿豆芽豆角和瘦肉，中午做焖面得了。”　　　　于墨妈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