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蹊一时之间甚至忘了呼吸,紧张地看着那个闯入进来的男人。她张了张嘴,季字在唇边遛了一圈,又被她吞了下去。 “许乘言你个混账!” 男人愤怒地将顾言蹊拉起来护在身后,然后提着小少爷的领子冲他吼道:“你是不是非要弄出人命才甘心?” 他动作有些急,扯到了顾言蹊手臂上的几处伤口,疼的她表情都僵住了。 许乘言不甘示弱地也冲他吼回去:“你为这么个女的生气有意思吗!” “什么这个女的!她是你未来的——” 男人被气的脸红脖子粗的,一向儒雅的外表似乎也有看龟裂的痕迹。 许弋微还没说完,门外走进一个女人开口打断了他,她嗔怒道:“弋微,冷静点儿,乘言还是个小孩。他懂什么人命不人命的?我看你也是太大题小作了。” 她烫了头时下流行的大卷发,眉毛修的细细的,穿着条像鱼似的修身裙子,显得整个人既时尚又落落大方。 顾言蹊的目光在三人之间转了一圈,垂下了眸子。心里起码有八成肯定,这个许弋微应该不是季之怿。 她不敢说自己非常了解季之怿的为人,但至少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他极少动怒。能让季之怿愤怒,恐怕得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吧。 反正顾言蹊之前那么冥顽不灵、桀骜不驯的,也没见季之怿皱一下眉头。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是个冷淡的脾气,有那么点儿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意思。 女人挎着个小方包,几步走到许弋微身侧,将许乘言解救下来,然后温柔地劝诱道:“还不快给你小叔叔道歉。” 许乘言看了一眼像头怒狮似的男人,又看了一眼被他护在身后的瘦弱女孩,冷笑着说:“那对不起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给我道歉有什么用?看他把阿顾吓得,” 许弋微才这时想起来,连忙检查了一下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女孩,他扯出个笑容,好声好气地问:“阿顾,你没事吧?” 顾言蹊心里翻了个白眼,现在才想起来,她要真的是人,现在流的血都够做三盆毛血旺了。但总归是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疑虑,顾言蹊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能找到季之怿的机会。 “没事……” 她摇了摇头,模仿着阿顾那个怯生生地样子说道:“可是我流了好多血,好痛。” 许弋微愣了愣,低头看向自己的西装,昂贵的面料上面满都是星星点点的血迹,等会还要见客人,那可是从京城来合作的人…… 再看着阿顾依赖的目光,他迟疑了一下,最终拍了拍女孩的脊背,哄道:“乖,晚上我给你包扎敷药好不好?” “现在不能陪我吗?” 顾言蹊眨了眨眼,桃花眼里迅速开始聚起泪水,她拉着许弋微的衣袖:“真的不可以吗?” 一点精神力顺着她的手进入到了男人的身体了,迅速转了一圈之后出来,一路上像进到没人的地方一样畅通无阻。顾言蹊收回精神力,愣住了。 许弋微果然不是季之怿,那他去了哪里?这么大的梦境,我要怎么才能和他再次相遇。一时之间,顾言蹊心里有些迷茫了。她习惯了一进梦境季之怿就在她的身边,却从没关注过他究竟会遇上些什么。 旁边的女人忽然走上前,轻柔地分开她的手,然后笑着说:“小顾,弋微他等会还有应酬,你就体谅体谅他吧。” 顾言蹊被暗地里掐了一下,抬起脸冲她笑了笑:“阿姨,你是谁?” 洛兰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瘦的跟皮包骨似的小姑娘竟然管她叫阿姨,一时间笑容都有点维持不下去,勉强说道:“我姓洛,大家以后就是姐妹了,你叫我洛姐就好。小顾,我让乘言先带你回去,等我们应酬完再找你。” 说完她赶紧冲一旁傻站着的许乘言使了个眼色,后者不情不愿地一把拉起顾言蹊,扯着她出去了。 顾言蹊走的踉踉跄跄的,还能听见身后许弋微向洛兰的抱怨声:“你就护着他吧,我看他什么时候能把自己作死。” 身上的伤口刺痛无比,顾言蹊觉得更疼的是她的头。季之怿原先带她的时候就一直要求她独立,结果总被她撒娇讨好混过去。 现在完了,她不仅得自己做作业,而且这作业要是做不好,可能以后就要和英俊帅气想撩想睡的季老师说永别了。 顾言蹊有些烦躁, 许乘言见过她颇有威慑力的那一面,所以才对她刚才那幅样子嗤之以鼻。他嘴上不老实起来,连讥带讽的嘲笑道:“唷,傻子。还看呢,怎么不装可怜了?” 顾言蹊突然转过头来,紧紧盯着许乘言。 小少爷被她看的头皮发麻,强撑着说:“你看什么看。” “别叫我傻子,” 顾言蹊使了个巧劲儿,一把将小少爷的胳膊向后折去,面无表情:“说的好像你比谁高贵似的。” “我不比你高贵,” 许乘言甩开她的手,正了正领子,讥诮道:“我再怎么样也是许家唯一的小少爷,许家是你这种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人能进的?别以为傍上我那个好小叔就万事大吉了,你一辈子也不可能嫁给他的。” 顾言蹊无语了半天,像看一个智障一样看着他:“谁说我要嫁给他。” 要嫁也是嫁给首席先生好吗,谁稀罕那个表里不一的许弋微。 “就嘴硬吧,有你哭的那一天。” 许乘言不置可否,他看过不知道多少女人哭着喊着都要嫁给许弋微,眼前这个女人肯定也不能免俗,“你的屋子在那里,请吧。” 顾言蹊懒得和这个中二病多说,她几步上了楼,关上了房门。 夜已深,许家的大院为了欢迎客人的到来而灯火通明,而许弋微为阿顾准备的小屋却在偏僻的后院。两相对比之下,显得这个小屋子更破旧清冷了。 温柔的月光从窗中慢慢流淌进来,映亮了屋里的一小块地。昨夜大概刚下过雨,使得今天的夜空格外清澈,星子和星子都快要粘连在了一起,肉麻兮兮地闪烁着光辉。 这里似乎能听到前面的喧闹声,但是一切都和她、和阿顾无关。 顾言蹊注视着窗外的那棵榕树,躁动了一天的心就这么逐渐安静下来。精神集中了一天,弄得她现在疲倦至极,把自己往床上一摔,恨不得现在就直接睡死过去。 只是下一秒,她突然弹了起来,警觉地注视着角落。 “谁在哪里?!” 角落里没人应声,顾言蹊浑身戒备起来,她站起身,缓缓地向那里靠近。阴影的轮廓动了动,顾言蹊眯起了眼睛,她能够感觉到,那个地方有人,一个还不太懂如何隐藏自己的人。 难道是来杀她的? 现实容不得顾言蹊多想,只听风声一动,一道寒光便向她砍来。顾言蹊就地一滚,借着月光一看,那劈砍过来的竟然是一把五尺长刀! 顾言蹊呼吸一窒,那把刀…… 来者是个身型高挑的青年,长刀在他手里被使的极其灵活敏捷,像是条游龙似的专挑顾言蹊的要害追咬。顾言蹊心里有个猜想,乱了好几个拍子,她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蒙着脸的人,连伤口又崩开都没注意。 她出手有些犹豫,主要目的就是千方百计地想勾开那条碍事的面巾,但来者却不让她如愿,每当顾言蹊的手要挨到他了,横下来就是一刀,差点把她爪子剁下来。 打着打着,顾言蹊的火气就上头了,她本来也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人,现在愣是被缠斗的激起了怒意。 “够了!” 她低声怒吼了一句,然后逮了个那人撤刀的空档,直接拽着他的胳膊把人摔了出去! 砰的一声,那个人被摔到了地上,激起一圈儿灰尘。 来者:“……” 神清气爽!顾言蹊舒了一口气。 她一把抹掉流到嘴边的血,然后翻身跪坐在来者身上,膝盖压着他的双手,像个刚入洞房的新郎一样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掀那人的面巾:“来,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不是——” 顾言蹊突然愣住了。那一瞬间,她恍惚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再一眨眼,又能重头再来。 面巾底下的脸,她再熟悉不过了,甚至闭着眼也能在脑子里描绘出他清淡的眼睛和削薄的唇。 “……” 顾言蹊呆呆地和他对视,只觉得心里泛起了万丈波澜,几个小时前还担心无法再遇到的人,此时却撞了上来。她也是魔障了,都知道季之怿做过这个任务了,还猜他是不是许弋微,简直是傻透了! 温热的、醒着的季之怿。 “真好,” 顾言蹊深吸一口气,大笑起来:“我不用自己做作业了,你可要帮帮我啊。” 她在说什么?季之怿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只是入梦来斩杀一只执念成的梦魇,却被这个看上去十分瘦弱的梦魇揪住打了一顿,之后她掀掉了自己的面罩,最后还……哭了? 他看着女孩笑着笑着,泪珠忽然顺着白皙的脸庞流了下来。她比淋了雨的小狗还要可怜兮兮,弓下身子窝在自己的颈窝那里,泪水和着温热的呼吸柔柔地打在他的耳侧。 女孩似乎还嫌带给他的震动不够,她蹭了蹭,毛绒绒的发擦着季之怿的脸颊而过,语调软软地说道。 “先生,我好想你呀。” 季之怿有很多话想问,比如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又有什么目的?结果出口的却是一声轻的不能再轻的。 “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