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压弯了竹子的枝头,远远看去,这一片竹林像是在哀悼什么。白木溪静静地站在一处新鲜泥土堆砌成的土堆前,身后时不时传来竹子被大雪压断的咔嚓声,宛若有人痛哭到了极致时的呜咽,这些声响,她并未理会,只是静静地看着身前的木牌。
两个名字紧紧缠绕在一起,仿佛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贴近过。
忽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一位身穿白衣的长发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正当他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了一声清冷的女子声,正是白木溪的声音。
“说。”
长发男子看着白木溪的背影,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禀告大人,这是傅大人给您的密令。”
“放下便是。”
……
红棕骏马疾驰在雪地中,刚才看到的信封内容让她的心里忍不住思索起来。
傅大人在信封中所说,薛江扳倒许大人这件事情,他一开始就是反对的,而后薛江不遵从他的吩咐,甚至还想要离开银月阁,更是让他气愤不已!在信封内容的最后,傅大人冷漠地留下了四个大字。
“格杀勿论!”
先是许言言,而后是薛江,再然后呢?
漫天的雪花拍打在白木溪的遮脸布上,她猛然夹紧了身下的骏马,迎面而来的风雪更加汹涌了!
一双忧郁的双眸望着前方呼啸的风雪,白木溪的心神,仿佛回到了那个在学堂求学的时候。
年幼时,遵从长辈的带领,她进入了朝中大学士所开设的学堂念书。贪玩好动的她时常让大学士气愤得胡子都颤抖不已,可她身旁的好友们都会帮她维护开脱,若是真的惹得大学士生气,帮着她一起承受责罚也是常有之事。
在那段艰辛的求学之旅中,他们一群人结下了深刻的友谊。
许言言和她情同手足,无话不谈,宋子凌时常笨拙地追着许言言乱跑,时常都是她前去结尾,让许言言不要再生宋大呆子的气。而薛江,更是三人最好的玩伴,无论是什么事情都会紧紧地跟在三人的身边,一起开心一起难过。
追杀宋子凌的信历历在目,许言言的惨白脸庞还在眼前,如今,轮到薛江了么?
……
古朴的黑色建筑前,望着牌匾后方的第二个牌匾上的三个大字,白木溪悄然走了进去!
“银月阁!”
大厅中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身穿白袍的银色面具男子站在中央,见到白木溪走了进来,男子欣喜地迎了上去。
“白大人!”
白木溪眼眸复杂地看了银色面具男子,并未多说什么。
“薛江,跟我来。”
大厅中自然不是说话的地方,二人身形腾挪闪掠,来到了银月阁后方的一处隐蔽的庭院中。
寒冬时节,湖面依然彻底冰封,湖畔的松树也银装素裹,看上去壮丽不已。只是庭院中的二人丝毫没有任何的心情欣赏。看着面容冷厉又挣扎的白木溪,薛江心里明白,自己的事情白木溪已经全部知道了!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言语是以身份论,可是私下里,却是平辈相交。这一点,更是印证了二人之间的友谊。
“木溪,我的事情你全部都知晓了么?”
白木溪缓缓拿出了傅丝菊给她的信封,按理说这封信应该看完便毁掉的,可是她却保留到了现在,薛江看着信封,脸色顿时惨白不已,他并未接过去,只是惨笑着。
“木溪,你能留下这封信给我,已经是让我很感激了。”
“眼下,还是毁去为好。”
他拿过了信封,不见如何动作,火焰突兀地在信纸上升腾,不一会儿便彻底燃烧殆尽了。薛江处理好这些灰烬后,坐在庭院的长椅上,怔怔地看着庭院外的风景。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遵从傅丝菊的命令,要杀人就杀人,要做残忍的事,便做残忍的事。”
“良知早就不知丢在何处,原则更是太久远之前的事情了。”
“无辜之人的鲜血,沾满了我的双手。”
眼眶通红的薛江缓缓抬起双手,上面干净不已,可在他看来,却是布满了黏腻殷红的血液!
“我们只是做事的人,决定的人不是我们。”
“不带情感,你就不会痛苦了。”
白木溪言辞之间的恳切,让薛江脸上的惨笑更加浓烈。他知道,这些事情并不全是他们的错,拿钱办事,何错之有?只是在那么多深夜的辗转反侧里,心中的痛苦反复地提醒他。
无辜的人是他杀的!
放火灭门的事情也是他做的!
鲜血在眼前,哀嚎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