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稍微缓过心神能够平静地对待局面时,却猝不及防对上了一位劳力的眼睛,心如死灰不过如是。
就连对生活的怨怼都已磨没了,就像一个只知道不停工作的机器一般。
景遒数次交涉无果,都求不来一个能够去指挥下游泄洪的官员和人手。
可是他哪里知道,如今的扶柳镇早与外邦狼狈为奸。
连日暴雨突发洪水是真,可是泄洪挖渠蓄水也是真。
一部分得势的人奴役着从大周掳来的廉价劳动力,指挥着他们干苦力。一开始掳掠的都是从边城,是从远处逃亡而来的流民,无家可归的灾民,因素闻大周的雅待之名,故而前往投奔的人。
可是后来却越来越不满城中劳动力的数量,甚至开始强迫一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周之人,被迫为奴。被迫沦为城中干各种苦力活和各种城镇建设建基事宜之人。
他们时常没有歇息的时候。甚至没法得到正常的工作对待。
只知道完成了一项又一项的任务,然后再奔赴向下一个场所。
仿佛只有权贵宴请的那一天可以稍微喘口气。
而这样的日子,有人不知道,也不记得过了多少天。
眼看着城中建设得越来越好,却没有一栋房子或者柴房属于自己。
反抗过吗?当然是的。可是这帮人在收编他们沦为奴时,只给出了没有劳动过所以连大路都不能走的理由,就强迫他们成为了最为卑微下贱之人。
大路朝天开,各走一边便是。可是就连小小的在这之上平等行走的愿望,在他们看来都是错误。就因为他们是从外面来的。就因为他们从小没有生活在大周。就因为他们太弱了,没有反抗之力。就因为他们是老弱妇孺,待在城里是混吃骗喝。就因为他们无法不管那些没有能力的家人。就因为他们风俗习惯不同。
就因为他们必须得承认,如今这世道只是强者为尊的世道。所以一切懦弱和弱的事物,都应该被消灭掉。
明明是个礼仪之邦,却要学那南蛮子和外夷,稀得一副要收保护费,过路费,中转费和税收的小家子气做派。
哪怕这里面朝高山,四周环水,是一处温婉养人的地方。却还是学那草原上豪迈不羁的做派。认为争夺才是常态。但凡是学不会豪爽地大方行走之人,学不会欣赏荒凉景色之人,吃不惯重口油盐之人,穿不惯粗制滥造衣物之人,娇气地要游山玩水之人,皆是沦为奴仆的标准。
仿佛喜欢南方吴侬软语调子,欣赏锦绣山河之灵,历遍大川瀑布,坐卧漫天星辰,闲暇听个小曲,手执桃花簪缨络,欲饮琵琶马上催,欣赏舞姿,欢庆节日,在他们眼里都是错的。
因为他们休息了,这些权贵之人的生活质量便会下降。
现在城中这个局面,是因为早已达成了灰色交易。前朝毒瘤和蛮夷签订了协议,让外敌来犯时,将城门打开,这样便可掳掠更多的人沦为奴为婢,收取更多地劳动力。
而朝廷培养的人,虽然还在朝为官,但大部分早已被控制起来。观天象,司水事,仍然由他们来做,可是却是不得自由自身,他们也没有办法离开这个地方。
只知道扶柳镇早已如同一个牢笼,他们很想逃离,却找不到办法。
因为边陲势力极深,他们高效率的办事方法,在收取了大量劳动力的情况下,也同样培养了一支军队。
用奴隶去往前线,去推出去送死再正常不过。所以有源源不断的补给,能够补充这支军队。
盘根错节,互相纠缠,早已形成一支黑色产业。所有清正为民办事之人,全部被控制起来。他们只能贡献出自己的学识。甚至,要求他们设计蓄水渠道,蓄水之法,也是那帮丧尽天良之人想出来的。
本来对于疏水的政策,各司礼官都要集中商谈泄洪之法,研讨各处河流分流与后续蓄水力之问题。少择十天半个月,多则两旬,边考察,边实施方案。
可是现在完全变成了他们为了自己的生活变得滋润,而完全不顾周边城镇的死活的局面。
即怨声载道,即便知道这样不利于民生,可是百姓没有上达天听的本事,即使有怨,如何能够表达呢?
这边陲,真的有救的必要吗?真的有人能够救一救这个制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