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观刑的那天,张芊跟着大队干部,一行人来到栗子坪。
到达时,栗子坪已经用胶带围上一圈,四周站着背着枪的民兵,所有人严阵以待。
张芊他们找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站着,有的人是第一次围观,看起来紧张又害怕,有些则兴致勃勃,脑袋伸向路口,恨不得下一秒就看到犯人。
等了没一会,又来了一群人,都是各个大队的,还有一些人红着眼,佝偻身子站在旁边,这些人挤在一起,不与其他人靠近。
张红兵喜欢凑热闹,看见有熟人,立马跑过去套话。
等他再跑回来,张芊问了下。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她还以为只有刁贵家来收尸的亲戚以及自家大队的人,但她刚才还看到了公社的领导。
张红兵小声道:“听说是上面要求的,这次事情很严重,上面认为在距离现场这么近的大队还能发生这么惨绝人寰的恶事,和公社领导没做好事有一定关系,让大家都来观刑,以后以此为戒,好好为人民服务。”
“你看那边红着眼睛的,那些是苦主,专门来看仇人下场的。”
说完忍不住咂吧下嘴。
张芊挑了下眉,继续看着场地。
今天罕见是个晴天,当太阳就快要到达天空最顶端时,一辆车拉着公安和犯人来了。
张芊立马打起精神看过去,刁贵完全没了那天嚣张跋扈的模样,整个人如惊弓之鸟,脸色青白,被身后的人推着往前走。
一边走,他一边对身后压着他的人辩解。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当初只是想调戏一下她们,谁能想到她们这么不禁吓,自己跳了河。”
“你可以问我爹,他知道的!那些事都是他帮我解决的,和我没关系啊!”
刁贵看向父亲,挣扎着想往他那边跑,被身后的公安按住。
“爹,你说啊!我可是你唯一的儿子!”他撕心裂肺吼道。
他旁边的刁书记视若无闻,脸色灰白,看也不看自己儿子一眼,模样同样很难看。
除了刁贵和他爹,还有一个犯人,同样要执行死刑。
三人被压着跪在最前面,双手反着背在身后,用草绳绑住。
就算已经跪在那里了,刁贵仍然没有放弃,还在央求他爹帮他。
距离几步远的地方上前几位拿枪的公安,一一站在三位犯人身后。
“执行!”
“砰——砰——砰!”
随着三声枪响后,三人倒下瘫在一旁,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浸入大地,滋养万物。
张芊面无表情看着这一切,思维在枪响的那一刻完全停滞,两只眼眨也不眨,脑海一片空白,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如同一尊石峰,沉默而坚定。
“姐,走了。”身旁的张红兵扯了她一下,将她从静默中唤醒。
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尸体旁已经蹲着几个人痛哭,有上了八十岁的老妪,也有才十几岁的孩子。
这一幕深深刻在张芊脑海中,后来的她哪怕遇到再多的诱惑,也从未踏出那一步,紧紧守住了心底那条线。
接下来的几天,凡是去观刑的家庭,没一个做肉吃。
哪怕看过再多次杀猪,但和死人的场面还是不一样的。
好在,时间会改变一切。
很快就到了过年的时候,整个红光大队的成了大集上最受欢迎的存在。
有了钱,就会忍不住买东西改善生活。
张芊也一样,她带着两个弟弟,在大集上疯狂买买买,在花了两百多块钱后,终于将内心的郁气发泄完,带着大包小包回家。
这个春节过得很丰富,张芊很满足。
然而到了走人户的时候,就很不爽了。
“张厂长还没对象呢?”
“该结婚了!这么大年纪,再不找个男人嫁了,以后该成老姑娘,嫁不出去了!”
“我娘家有个侄子,人挺不错的,可以介绍你们俩认识一下。”
张芊对于这些言论,一律回答。
“不急,看缘分。”
几乎每一个来家里拜年的,都会把话题往张芊身上带。
在很多人眼里,张芊已经成了老姑娘,要不是她是奶厂的厂长,自己能赚钱,早就没市场了。
哪家娶媳妇不是娶二十出头的,张家的芊丫头都快三十岁了,看她那架势,估计这辈子都结不了婚。
每次一聊起这个话题,一定会说到张芊,顺便谴责一番大队上了年纪还不结婚的年轻人。
张芊每次都想反驳那些人,明明她今年过了生日也才二十六岁,四舍五入得太过分了些,哪里就三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