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纳德坐在了格蕾丝的面前。 他曾说过这些事很多次,但是那都是面对着医生。 医生认为他在战场上受到了心理创伤,因为被折磨之后伤害了自己的队友,所以他假造出了另一个人来欺骗自己。 只有雷纳德自己知道,这不是什么心理创伤。 而他也绝对不可能伤害格蕾丝。 “我……我像是看到了一段记忆一样。”雷纳德深吸了一口气,开口了。 更准确的来说,是雷纳德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像是多了一段别人的记忆。 他能够清楚地记得,他和格蕾丝一起去实行一次营救任务。 实行人物的人明明是他,但他却知道那不是他。 ——使用着他的肉体的人不是他。 “那、那明明该是我,”雷纳德双手抱头,非常痛苦的样子,“如果是我,那时候你就不会……” “冷静点。”格蕾丝觉得今天她真的说了很多次这句话了。 讽刺的是,换做是以前总是雷纳德对她说这句话。 “抱歉。”雷纳德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雷纳德能清晰地记得当他将匕首刺入格蕾丝身体中的感觉,即使动手的人不是他。 是当时控制他身体的那个人。 “他……我不知道他是谁,”雷纳德描述道,“但是他确实有着极强的暴力倾向。” “他将那些场景……直播出来,给观众看。” 到目前为止,格蕾丝都安静地听着他讲,这和她猜测的情况是差不多的。 “前段时间,我无法将他的记忆和我的记忆分别开来。”雷纳德咽了下喉咙。 对于他来说,那就像是身体里还住了一个人一样。 “他的认知里,我们的世界不过是他们赚钱娱乐的工具。” “等等。” 格蕾丝听到这里打断了他的话。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们——就是附在你身体里的人,和观看他直播的人……不属于我们的世界?” 雷纳德顿时变得有些焦躁,他摇头又点头,说道:“我、我不知道。” “但是、但是我看到的那些东西,不存在在我们的世界里。”雷纳德表现得有些痛苦。 根从刚才开始就就没有说话,一直在吃能量棒,终于她吃完了。 “我认为,有可能啊。”她眨眨眼睛说道。 格蕾丝转头看向了她。 “雷神和超人,他们不都来自于其他的星球?”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格蕾丝沉默着,没有接过她的话头,但暂时表现得是接受了根的说法。 “我遇到过另一个……直播者?就用这个代称吧。”格蕾丝将信息全都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如此说道。 她将凯莉的情况大致说明了一下,继续向下分析。 “也就是说,离开被附身者的身体之后,被附身的人不会对自己这段时间的行动抱有疑问,对直播者也不会有任何记忆。” “但是,雷纳德那次却发生了意外,导致雷纳德获得了直播者的一部分记忆,以及他意识到了有人在操控他的身体。” “这从一定程度上导致了雷纳德一段时间内的精神错乱。” 雷纳德看着格蕾丝冷静地进行分析,差点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她了。 毕竟,以前的格蕾丝暴力行事的情况更多一些。 格蕾丝又沉默了下来,她在思考一个问题。 雷纳德和凯莉到底又什么区别? 区别……? 她两次都在场,造成区别的原因很有可能就在她身上。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沉默,比起根的闲适,雷纳德就显得很不安了。 即使他不愿意承认,但他脑子里的另一份记忆确实对他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伤。 他的性格不像以前那样冷静自制,一旦被激怒就会有伤害他人的冲动。 这折磨着雷纳德,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一切。 “……项链。”格蕾丝喃喃道。 “什么?”雷纳德看过去。 “我是说,项链!”格蕾丝一下子站了起来,“我扯到了那根项链。” 是了,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在昏迷过去之前扯到了那根荆棘圈纹样的项链。 如果,那时候她将项链扯断了呢? 黑箱的手杖一直形影不离,是否意味着带有纹样的道具对于这些直播者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关系到他们的……来去? 她想到这里,准备开口解释,却一下子顿住了。 那么,如果她不扯到那根项链,是否雷纳德就不用经受那些了呢? 但说不定,如果那样,她将不会发现这些事情。 “格蕾丝?”雷纳德见她迟迟没有回话,有些担心。 “啊不……”格蕾丝看向他,还是解释了起来,“我觉得我当时可能扯断了那根项链。” “……导致直播者的记忆残留在你的脑子里。” 雷纳德怔怔地看着她,沉默了下来。 根饶有兴趣地托着下巴来回看了看两个人。 就在刚刚,‘她’又说话了,并告诉了她一些事情。 她已经开始明白,‘她’为什么要给她送来这两个人了。 因为,这两个人对于直播者这件事情上是最清楚,也是探究得最深的。 “两位,”根用着温柔的语气说道,“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给你们一些消息。” 格蕾丝转头看向了这个神秘的女人,她的警惕心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在你说这个消息之前,不如说说那个一直在和你说话的‘她’。” 格蕾丝盯着根,语气低沉而严肃。 根却丝毫不紧张,她站了起来,走到床边向下看了一眼。 “你知道吗,格蕾丝,即使大部分人都意识不到,但世界在面临着巨变。” “你们遇到的情况只不过是其中一种,而‘她’正努力尝试着保护这个世界。” 根又走了回来,眼中充满着信任,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狂热。 “就像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选择了我,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选择你们。” “‘她’是老大,我只是个执行者罢了。”根笑眯眯地说道。 格蕾丝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丝违和感。 刨去根的那种崇拜,她更像是在描述一个超出了人类的个体。 “……超能力者?”格蕾丝抿唇问道。 根点了点脸颊,思考了一下回答:“如果你愿意这么想,我也不会否定。” 格蕾丝在听到她这么说之后,看到了她眼中的一丝怜悯。 她知道自己必定猜错了。 “不管怎么说,你们需要那条消息吗?” 根对格蕾丝眨了眨眼睛,甜美地笑了笑。 ***** 格蕾丝站在餐车面前,买了一杯咖啡和一个三明治。 根在告诉她那条消息之后就消失了,说是那个‘她’还给了别的任务,她没办法帮忙。 说实话,格蕾丝也不太想要那个疯女人的帮忙。 雷纳德想要留在纽约帮忙,但格蕾丝在考量之下还是拒绝了。 雷纳德的状态事实上还不够稳定,她实在不希望发生些什么差错,雷纳德再做出一些令他自己后悔的事情。 就像他差点杀了她一样。 雷纳德是个温柔的人,即使和她一样都是海豹,精神却比她纤细。 格蕾丝害怕再出什么事,可能会变成压死雷纳德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思考了很久,给远在夏威夷的麦格瑞特去了电话。 夏威夷是个适合休闲放松的地方,雷纳德曾经也说过他退役了想去夏威夷度假。 或许让他在那里休整一段时间会比较好。 麦格瑞特是肯定不会介意帮助一下曾经的战友的。 在送走了雷纳德之后,格蕾丝终于开始跟进根给她的那条线索。 乔丝·卡特,NYPD的一名普通警察。 或者应该说是,被从警探降职了的一名警察。 曾经凶案组的优秀警探现在的日常工作却是给人抄抄罚单,抓点小偷,维护现场。 想必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情。 然而,就格蕾丝这几天的观察来说,卡特表现得太业余了。 是的,业余。 这根本就不像是个多年的老警察。 虽然格蕾丝估计没有其他人看见了,但卡特在凶案现场居然偷偷跑到旁边建筑的小巷里呕吐。 一个曾经凶案组的警探一年需要看多少尸体?数不胜数。 这样的人居然会做出这样菜鸟的行为。 格蕾丝知道,多半待在她身体里的那个直播者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菜鸡。 这几天,她已经彻底弄清了卡特的巡逻路线。 格蕾丝咀嚼着口中的三明治,将其咽了下去,又将咖啡一饮而尽,一下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她今天穿着一条连衣裙,踩着高跟鞋,头发披散在肩头,完全变了个样。 格蕾丝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从旁边的小巷里窜出了一个人朝着她就冲了过来。 接下来,或许可以列为格蕾丝人生中最不想回忆的一幕。 那人一把将她撞到在地,抢了她的包就跑。 “啊!抢劫——!”这叫声真的很假,她觉得自己应该问布鲁斯先取个经。 下一秒,警车就从街角转弯开了过来。 恩,可千万上钩啊,卡特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