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是那么快的到了第二天早上。 次日。 因为希萝实在是太小的一只,她完完全全被库赞用风衣包裹在自己怀里,偶尔有上瞭望台巡逻的士兵看到,都以为他们的中将是在一个人裹着风衣、靠着桅杆、抱着膝盖睡觉。 谁也没有发现这两人就这么光天化日地抱着睡了一宿。 然而还是希萝先行醒来了。 她蠕动着左右翻滚,带动得库赞也从梦中醒来。没过几秒,两个睡眼朦胧的人就大眼对上了小眼。 “你......你看啥。”希萝一阵心虚,心头没有别的想法,只想逃离让人尴尬的此刻此处。 “看你。”库赞实话实说,手上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依然箍着希萝。 “你......”希萝被看得一阵语塞大脑混沌,她伸手去掰他的大手:“你再看!” 库赞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手,动作中有那么一丝不知所措。 希萝爬出库赞的怀抱,连散乱的头发都没来得及整理,就背对着他、匆匆地离开了瞭望台,脚步飘飘忽忽极不稳定。 库赞想起瞭望台下正聚集着晨练的士兵们,她这样下去,势必要引起误会,对声誉会造成极其不好的影响。 可是......库赞没有去阻止希萝,也没有唤她回来。 他放任她去了,还带着隐约的“推波助澜”心态。 他感觉自己似乎知道为什么她会匆忙离开,可似乎又知道的不明确。 嘛,就这样吧。 如果士兵们要误会,那也没有办法;如果士兵们要传播,甚至传播到另一艘......军舰上去,那更没有办法。 库赞耸了耸肩,站起身,伸出手想要整理自己也乱了的头发,可当手伸到一半,他又收回了手。 带着一头蓬蓬的乱发,库赞顺着希萝下去的路径,在众目睽睽和几百人的目瞪狗呆中下了瞭望台,若无其事地去盥洗室洗漱。 于是,和某赞料想的一样—— 关于“库赞中将和希萝大人一锤定音”的传闻很快传开了,不出半天就传到了别的军舰去,甚至还演变成了“希萝大人的门牙又被库赞中将吻掉了”。 注意,是“又”被吻掉了。 这火辣辣的传闻差点把隔壁子的萨卡(老)斯基(王)气了个半死! 那门牙明明从一开始就是他吻...哦不,是他弄掉的! 嗯?不对! 话说......他为什么要暗自纠正这种奇怪的传闻? ---------------------- 在这之后,希萝没有和库赞太过亲密,因为传闻的缘故她很是躲避他。 另一边,库赞因为不知何时会启动的屠魔令而每天都心不在焉。 然而该来的还是来了。 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 “哇啊啊啊是CP9!”一名驻守指挥室负责联络事务的士兵捧着电话虫,慌慌张张地经过甲板,朝着库赞的躺椅处奔去。 “等等!站住!你刚才对着电话虫大吼大叫些什么!当我不存在吗!”某只不足一米六的小东西从距离库赞十几米的躺椅上豁然坐起:“你吵到我午休了魂淡!” 午休日光浴是希萝每天的必修课,哼,她才不会承认这是受某人的影响。 “不...不好意思希萝大人!”士兵全身肉一紧,站得笔直:“是CP9的人来电话报告,他们已经到达奥哈拉海域,需要即刻上报库赞中将!” “你说奥哈拉?”希萝如今听到这名字已经不再稀奇,其实她在心里对于任务也有一丝发怵和不知所以。 “是的,大人!” “交给我吧。”希萝挥挥手打发士兵下去,自己跑到库赞的躺椅旁边,冲着正戴着墨镜打着鼾的某人生硬又欲盖弥彰地喊道:“喂!库赞!” 对方没有反应。 她一阵气闷。 近来,希萝在从所有的渠道里了解奥哈拉,最大的突破口就是库赞——然而那人和她正处于“莫名其妙没下文”期,可是已经越来越接近奥哈拉,看来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还有,看见他那比躺椅还长的腿,她总是能想到自己的腿还够不着躺椅的下缘...... 总之,现在的希萝怎样都看不惯库赞。 “喂!冰冻果实!醒醒!工作上门了!”希萝抬高了声调,可是库赞却仍然一动不动。 此时的希萝依然不懂得从主观意识上去关怀别人,她的所有温柔都来自于无意识的行为。 因此,她没有从“库赞或许很疲惫”的角度去思考,而是很生气地伸出只有他手的三分之一大小的手,朝着这艘军舰的最高统领者的脸上呼了过去! 希萝的手被库赞稳稳接住,那人看似在睡觉,其实将所有的动静都纳入感官中。 开启了笼罩全舰式见闻色霸气的他其实本没必要如此,只是越是临近奥哈拉,越是要事无巨细万分谨慎。 他一方面要时刻部署备战,另一方面......希萝那小东西实在是个不稳定因素。 他要囚禁她,不是身体的囚禁,是心理的“囚禁”。 是通过一些事、一些话语,能让她甘愿留在这艘军舰上,那就是最有效的禁锢了。 “嗯...你真是太闹了。”醇厚的嗓音从库赞的喉咙里发出,带着刚睡醒的混沌状态看向不远处战战兢兢的士兵:“什么事?就那个什么劳什子的CP9的动向也需要通知我?” 库赞的手掌烫的吓人,希萝本对他的话语没有什么反应,但却被他的手心温度弄得心惊肉跳。 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和千千万万种思绪,她面无表情地用另一只手朝着他的脸继续甩过去,库赞措手不及被呼上一个巴掌印:“我说你啊——咕噜噜噜......” 他还没说完,就被希萝又滋了一脸水。 “起床气死一边去,你给我清醒一点。”希萝说着,此时一旁一个专属于海军本部的电话虫发出了怪异的警报声。“你品位可够独特的。”希萝补刀。 库赞听到警报声时心下一顿,果然......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你不愿意做却不得不做的事,那便是“责任”】 他如是想着,摘下被打湿的墨镜,用大手慢慢地抹掉了脸上的水滴,就着一双小眼睛看着冒犯他的小东西。 警报声还在响着。 其实库赞几小时前已经提前通过西海辖区的海军了解到:他的多年好友、叛逃的海军总部中将哈古瓦尔.D.萨龙,目前就在奥哈拉岛。 当时他命辖区的海军去“诱拐”萨龙,让他离开那座是非之岛,可是他却一直待在奥哈拉不走。 那么从某种意义上,萨龙凶多吉少。 此刻的警报声在库赞听来就像是为好友哀鸣的丧钟。 库赞的心底有着浓重的颓丧,此刻他什么都说不出,只能看着近在咫尺的她。 他需要一个助力,一个站在他这边的人。 这些日子,库赞一直在盘算着如何救自己那固执的朋友萨龙逃出生天,哪怕是销了他的军籍和身份、销了他的存在...... 只要萨龙能活下来,就好。 可是他想不出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案,也对于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一切,都是那样的深感无力。 希萝啊,你如果说一句“去救他”,或许我脑子一热就去了。 希萝啊,你如果说一句“别参战”,或许我心一横就不参了。 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希萝被库赞那不同于以往的眼神看得有些灭了气势。 半晌,她指了指电话虫,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喂,冰冻果实,你不接电话吗?擅离职守是不对的哦。” 库赞沉默地放开了希萝的手,长腿一迈站了起来,同时也放弃了内心的求救。 “走吧,屠魔令开始了。”他的语气异常沉重。 希萝敏感地发现了异常,却看不出什么更深的名堂。 看着此刻的库赞那高大又略显萧条的背影,她突然觉得自己并不懂他,可是转念一想:【凭什么本女王要去懂他呢?我又不是喜......】 想到这里希萝被自己的脑回路吓了一跳! 不是的,一定不是这样的。 于是,她顺了顺突然哽住的胸口,强作镇定地回答了一声“哦”。 与此同时,同行的萨卡斯基军舰上—— “嗯。”萨卡斯基坐在指挥室里,对拿着屠魔令金色电话虫的军曹说:“开始备战。” 和库赞相比,他的脸上没有什么隐藏的情绪,反正这只是一次任务,只不过比其他平常的任务更加无理可讲而已。 绝对的正义即是如此,无可厚非。 “中将,那边的希萝大人似乎也和库赞中将一起开始准备了。”一名通讯兵跑来报告道,说罢就退了下去。 萨卡斯基站起身,挑了挑眉,扭头看向指挥室外的大海。 那个小家伙,能做些什么? 卡普把她安排在库赞那边,又是为了什么? -------------------------- 屠魔令:由中将5名、少将10名、近万名海军精英 、10艘顶级战舰组成。 它是烧尽一切的惨无人道攻击,用于完全清除对世界ZF的统治具有威胁的一片地区上的事物和人。 此次的五名中将分别是库赞、萨卡斯基、鼯鼠、斯托罗贝里和火烧山。 五舰中将舰航行在前排,并驾齐驱,其余舰群从其他方向将整座岛越围越严实。 库赞身着风衣、发帽与墨镜,站在军舰舰首,希萝则穿着精炼帅气的一身衣裤,被他抱起,放在右肩上。 库赞伸手一指不远处正在响着隆隆炮击声的、一座有着巨树的、不复宁静的岛屿,沉声说道:“那就是奥哈拉。” 希萝看过去,只见那本该美丽的小岛正在先行ZF部队的炮火下地崩山摧、浓烟滚滚! 她是容水果实能力者,能够感觉到一切装在容器里的水的状态。 而此刻,奥哈拉岛上湖泊里所有生物的不安、以及那座巨树边湖泊里的水的暗涌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不禁暗暗抱紧了库赞的脑袋:“屠魔令...开始了?” 库赞点头,将希萝从肩头抱下:“过一会儿,我们一起行动。” “你这几天什么都没说,我怎么行动?” 希萝开始慌了,因为那岛屿的震颤,因为那湖水的哀鸣,更因为她看到海军将所有的火力和炮弹,正在齐齐对准那座岛上一个个移动的小点—— 也就是居住在那里的人! “不是说‘屠魔令’吗?平民百姓也是‘魔’吗?” 希萝一把抓住库赞的风衣,语气中带了越来越不可置信的质疑。 她开始怀疑自己在这次任务中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是助纣为虐,还是暗度陈仓? 然而库赞刚拉住她的手,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一个拿着高倍军用望远镜的胖士兵大声喊道:“中将!库赞中将!” “又怎么了!”库赞问道,声音里带着隐约的急躁。 “岛上的!那毫无疑问是......”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给我说清楚啊混蛋!” “是逃走的萨龙中将!” 希萝明显地感觉到库赞的掌心愈发滚烫,那大手在克制地越收越紧,带着细细密密的颤抖。 “库赞?!”她唤着他,不由得也跟着心头紧了又紧。 被墨镜掩盖住眼神的库赞隐隐地咬着大牙—— 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么? 这不仅是萨龙的死劫,也是他库赞的生劫。 希萝又不自觉地反握住他的手,再次唤道:“库赞,你还好吗?” 后者这才听到似的低头看向她,额头已经有冷汗渗出。 而就在此时,已经火光冲天的岛上树林里突然跑出一个巨人! 他有着棕红色的头发、衣衫褴褛、小山一样的巨大掌心里似乎还捏着什么。 “给我瞄准了!”一旁一艘ZF的船上传来叫嚣的声音,希萝和库赞齐齐看去,是斯潘达因和CP9那伙人。 闻言,库赞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再次俯身将希萝抱了起来:“容水果实,我相信你。” 希萝心里的慌乱泛起一层又一层,岛上炮击声越来越密集地炸响在他们耳边,火光也是似乎能灼烧世界一样的滚烫温度! 她心跳如鼓双眼闪烁,双手使劲抓着他的臂膀:“你要去哪里!” “我需要你去尽可能地拯救人,用你的能力。”库赞艰难地说着,每个字似乎都是从嗓子眼中挤出来似的。 希萝看着他墨镜上反射的熊熊火光,只觉得意识快要被跳出胸腔的心脏占领。 “砰嗵砰嗵”,心紧张地跳个不停。 她看着眼前男人那坚毅的脸,脑中有什么东西在一寸寸地炸响。 ——是的,不需要言语,希萝发现自己突然明白了库赞这些天来一直焦灼的事,也明白了当初卡普说的那句“老夫做了很多次错误行动的帮凶”是什么意思。 的确如卡普所说,库赞继承了他的行事风格。 其实,当库赞将希萝抱起的时候,当他对她说出“相信”一词的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他要去做一些不被所谓的“正义”所允许的事了。 一如当初答应卡普那样,她必须去帮他。 而且,她发现了他真正的人格魅力所在。 “说吧,需要我怎么做?”希萝迅速镇定下来,声音中没有一丝颤抖和恐惧。 库赞闻言,掩住心头的诧异,道:“如果我过一会儿做了什么令你惊讶的事,那都不是真的。你要去做你认为对的事。” 他将头上的发帽摘下,亲手戴在她的脑袋上:“你去帮助避难船上的人们离开这里。” 希萝郑重地点头。 而后,库赞抱着希萝踩着月步一跃而起,在距离奥哈拉一半距离的上空时,他对着停着避难船的侧岸伸出手臂,一条冰桥自他臂下朝着那边延伸过去。 希萝见势,默契地一个翻身踩上不断变长的冰桥,朝着冰桥延伸的方向而去。 见她安稳着陆,库赞用“剃”闪移此处,奔向萨龙的方向。 ---------------------------- 避难船的岸边。 希萝一边将一个孩子抱上船,一边又折返跑回岸边护送一个背着老奶奶的妇女朝着避难船奔跑。 烈火在距离此岸的不远处熊熊燃烧,人们紧咬着牙关,脸上比起愤恨,更多是无辜、慌乱和不知所措。 “快!再跑快点!” 希萝顾不上去看不远处那个巨人如何将一整艘军舰从海中拔起,此刻的她在疾呼、奔跑、满身大汗却充满了干劲。 巨人的咆哮连带着岸边的海浪也剧烈摇晃,孩子的哭声和人们绝望而沙哑的叫喊融混在一起。 希萝的心里一次次被人们绝望的情绪感染,却也一次次被库赞的那句话振奋得再次鼓起勇气。 当把最后一个人送上避难船后,希萝小小松了口气,可是她没有停下,而是即刻站在避难船的甲板上,迅速观测到船的排水口后,她跪在地板上,将意念力集中于排水口,大喝一声—— “走!” 随着希萝的呼喊,排水口处凭空生出无数奔涌的水流! 整个避难船耸了耸,如同有一只无形巨手在助推似的向着海上冲去! 此刻的奥哈拉已经全然成了一片火海,本来哭声震天的人们见到希萝的所作所为后顿时止住了哭声。 一时间,整个甲板如同一座战场,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聚集在她的后背,默默加油和鼓劲。 “大姐姐,加油!”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希萝的眼睛此刻已经被汗水渍得视物不明,她闻言没有回头,而是重重点了点,继续将全部的意念力集中于掌心和船排水口。 然而这样的光景持续了不到五分钟。 在一阵众人的惊呼声中,希萝只觉得背后一阵炙烤感在接近,紧接着,一只大手一下子将她从甲板上拎了起来! 这熟悉的感觉...... 是萨卡斯基! 希萝震惊地扭头——果不其然!那人身着连帽卫衣,头戴棒球帽,后背的披风在海风中猎猎作响。 “这不是你应该做的事。”他说着,未等她有所挣扎便踩着月步腾空而起,须臾之间,希萝被带到了萨卡斯基的军舰上。 她跃出他的怀抱,一个冲刺想要跳下军舰游去避难船上,谁知待她刚爬上船沿,只见数发炮弹齐刷刷地朝着避难船而去! 紧接着希萝只感觉到双眼被一只大手捂住,耳边是震天的轰炸声,那声音就从避难船那边传来,船上人们的哀嚎声也戛然而止。 一瞬间,天地静谧无声。 在一片黑暗中,希萝只觉得仿佛看到了库赞震惊的回眸,仿佛看到了人们被炮火击中前看向她的最后一眼。 她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却无论如何也换不上气。 后背一阵灼烧。 是他,是萨卡斯基。 他将她带离避难船,却又击沉了避难船。 那么她算什么?她是将人们带得距离军舰更近的催命鬼?是加速了人们死亡的刽子手? 不,库赞的初衷并不是如此。 库赞并不是让她做这样的事。 避难船完全沉下去后,萨卡斯基收回手,而希萝却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瘫坐在船沿上看着已经空无一物的海面。 “继续。”萨卡斯基下令。 “是!”炮击手答道。 啪!!! 萨卡斯基话音刚落,脸上出现了一个小而通红的掌印。 众士兵被惊得有那么几秒钟忘记了手头的事,纷纷看向中将和他面前的女孩。 “恶鬼!”希萝眼眶发红,浑身颤抖:“你是地狱的恶鬼吗!你要赶!尽!杀!绝!吗!” 这一个耳光打得她手腕的旧伤复发,伤口有尖锐的疼痛,但心的锥痛却像是被碾过一般,覆盖了全部肉体的疼痛。 萨卡斯基仿若没有被打过似的面不改色,“万一有学者混在那艘船里,这次的牺牲就全部白费。” 帽檐遮住了他的目光:“对待恶,就要不遗余力。” 希萝闻言如鲠在喉。 愤懑、悲伤、以及对之前所有认知颠覆的背叛感笼罩了她。 在巨大的悲怆中,她跃下船沿,双手紧按在甲板上,大喝一声:“海葬!” 轰鸣的、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巨大的洪水自甲板的各处凭空生出,这次的浪涛比任何一次都要惊人心魄! 在众士兵的呼喊声中,萨卡斯基一把将希萝拦腰捞起,毫不迟疑地伸手劈上她的后颈。 随着这又软又小的身体失去知觉地瘫在他的怀里,萨卡斯基感受着脸上掌印带来的灼痛,而后才意识到自己在被她扇耳光的那一瞬间—— 竟是没有启用武装色霸气。 他的心里掠过几丝自我嘲讽,将怀里的希萝头顶的发帽摘下,一把扔进了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