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这女子下楼,一楼众人纷纷起身。
万成举也想起身,可他瞅了瞅旁边两人,基本毫无反应,他暂时忍住了。
刘异他们仨坐在右侧靠门边处,往里走隔了十几张桌的最前面,是一块空台。
空台两侧竖着两面直径半人高许的红漆大鼓,中间悬着一面铜锣。
刚刚的敲锣声就是从这里传过来的。
铜锣下方竖着一面木屏,上挂一幅五尺多长的白宣。
旁边小案上,笔、墨、砚齐全。
侧面,放着一张较大的几案,上面摆着一张七弦古琴。
楼上下来的这名女子,从他们身前经过,径直走向前方空台。
满堂的食客们,亦步亦趋跟在女子身后。
他们追随她的脚步,一下子聚拢到了前台左右。
女子站定后,面向众人纡余为妍,娉婷做礼。
“杜星楚见过诸位郎君。”
她声音温润悦耳。
“杜大家。”
底下文人各自还礼,叫得参差不齐。
刘异暗暗惊奇,这么年轻的姑娘竟敢称为大家。
张鼠也是满脸诧异,没想到这群酸腐也有谦卑的时候。
一旁万成举给这俩没见识的土包子解释:
“杜星楚还没满及笄时,就已才名远播了,说她是当世谢道韫也不为过。
谢道韫年少时因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将长兄的诗比了下去,杜才女十三岁参加诗会,曾以一首《咏蝉》拔得头筹,亦超越了自己两位兄长。”
这时,又听见杜星楚在前面道:
“诸君子光临,小女子本该扫榻相迎,酬酒以敬,奈何本肆规矩是以诗会友,奴家只能先题一首为诸君阅。”
“好,太好了。”
一句话引得全场欢呼。
“能见证杜大家当场题诗,我等之幸也!”
女子朝台下再施一礼,恭敬道:“有劳瀚白先生出题。”
这句话是对着紧靠前台左边一张几案讲的。
那里坐着一位头发胡须皆微微泛白的儒雅老者。
众人这才发现老人的存在。
有人微微诧异出声:“好像是县学的俞渊博士。”
“今天什么日子,连瀚白先生都请来了?”
有几位恰好曾在或正在县学就读的青年,恨不得把脸藏起来。
怂货们偷偷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万成举看见这老头,吓得险些钻桌底下去。
“怎么了,他教过你?”刘异奇怪。
万成举把头低下,结巴着回:
“俞博士打打打手板,戒尺都打断了。”
“放心,他一定不记得你是谁了。”
刘异的话让万大傻稍稍心安,随后一咂摸又觉得不对,凭啥就不记得他了?
我存在感这么低吗?
俞渊在县学里讲经学,以为师严厉着称,少有学生没被其责罚过。
但凡其教过的学生,即便已经为官做宰,他依然想骂就骂。
此刻,老学究并未起身,他抬手捋了捋胡须。
“诗经有云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不如今日就以四君子为题,择其任一作诗。”
杜星楚对他恭敬再施一礼。
“谢先生赐题。”
她心道老先生好刁钻。
这老头出的题,乍看下不难,梅、兰、竹、菊,自古就受文人雅士偏爱。
但正因为如此,咏四君子的诗篇多如牛毛,流传下来的经典亦是不少,很难再赞出新意。
才女毕竟是才女,她稍作思量一下,就转身走向放着笔墨的几案。
杜星楚取下一支狼毫,沾了沾墨,就直接走到那挂白宣跟前。
“杜才女不会直接题诗吧。”
“不需要时间思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