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份保障持续的时间不会太久，在他们好不容易开始动摇的情况下，要避免他们冷静下来。　　　　第三步，试图以金钱来动摇他们。　　　　毕竟，对于这些愿意为了钱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人来说，金钱对于他们的诱惑力要比其它高得多，何况自己刚刚好向他们证明了自己很有钱呢？　　　　“真麻烦。”贝莉卡喝了口水，展现出更多的游刃有余和漫不经心来，“你们快点做决定啊，今天晚上《星球》会有更新的，别误了我看电视的时间。”　　　　这明明理应处于弱势，性命被掌握在他人手中的女孩不曾惊慌、没有害怕，比起被绑匪带到了陌生的地点，更像是到了一个熟悉的饭店，甚至她现在在意的不是自己的安危，也不是现在的处境，而是这件事会不会耽误她看动画片的时间。　　　　哦，对了。　　　　看着面前这女孩的绑匪一想到。　　　　刚刚资料里有写，这个走运的出生在豪门的小女孩今年才刚刚六岁。　　　　一个六岁的孩子在得知自己被绑架以后是这幅表现，除了这对她而言已经经历过多次、习以为常以外，还有什么可能呢？　　　　而且她必定是在被其他人绑架后也得到了良好的待遇，不然是绝不会像现在这么自在。　　　　而雇佣他们的那个人呢？　　　　不告诉他们被绑架者的身份，尽力隐瞒自己的信息，明明暗中解决了这小女孩身边的安保却非要他们动手。　　　　——究竟是谁更可信，已经一目了然了。　　　　他可不是会乖乖当替罪羊的那种人，绑匪一想，既然现在这小女孩人在他们手上，那选择权就在他手上。　　　　“你也知道，韦恩小姐。”绑匪一说“我们并不清楚哥谭的规矩，其他的绑匪会向你要多少钱？”　　　　“问我啊？”贝莉卡歪了歪头。“不同的人要的都不太一样，如果只要钱的话，我记得上一个只要钱的要的是三千万来着？”　　　　一般绑架绑匪要多少钱这种事她当然不知道啦。　　　　贝莉卡想。　　　　但这也还好，她知道韦恩集团的大体估价，然后就是在这个范围内选一个不会高的那么离谱，但也绝不会低的让这三个绑匪还能保持理智。　　　　看着眼前三个绑匪明显粗重起来的呼吸和眼中冒起的光，贝莉卡就知道自己选的数字很成功。　　　　而且太成功了，这三个绑匪大概连想都没想过这个数字。　　　　等等，这么看来的话，他们接的那个要她命的单子到底才多少钱啊？！　　　　“不过更多的人会选择一部分钱和一部分等价的东西，军火啊、毒品啊、古董啊什么的。”贝莉卡坐的椅子对于她而言稍微偏大了一些，双脚碰不到地面，此时她干脆惬意的摇晃起自己的双腿来，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来。　　　　一个六岁的女孩，说出军火和毒品时简直像是在说今天吃了什么饭一样平静。　　　　这就是哥谭吗，绑匪一想，在这座罪恶之城里，即使是个孩子都对这些罪恶的东西司空见惯？不，或许是另外的解释——她家能随意弄来这些东西，她也看多了相关的事，也就是说，这个哥谭最出名的姓氏其实也不干净。　　　　不过也是，在这种地方，要是干净的家族反而不可能做到这么高的位置才对。　　　　“你是说三千万？美元吗？”绑匪三开口打断了绑匪一的思路。　　　　“要不然呢？”贝莉卡歪头，“如果想要其他国家的货币的话，那你们等的时间就要久一点啦。”　　　　“小姑娘，你值那么多钱？不会是骗我们的吧？”绑匪二也紧接着说。　　　　“……你们到底有没有对我的姓氏有着明确的认知啊？”仿若无奈一般的叹了口气，贝莉卡指了指被这三个人随意扔到桌边的那个礼物袋。“喏，那个是我本来准备送朋友家长的见面礼，铜制雕塑，明朝的，起码能卖一两百万吧，如果你们没有把它弄坏的话。”　　　　绑匪三想都没想就扑过去拿起那个礼物袋，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拆开外面的包装，小心翼翼的捧着那尊塑像仔细检查，看过几圈以后走过来，把这塑像递给贝莉卡“你来看一下，这东西没事吧？”　　　　哇哦，特意用随意的态度拿着手里的塑像，余光看着面前这三个人露出的表情，如果不是自己被绑架了的话，贝莉卡简直要觉得自己的运气很好了。她本来看着只有绑匪一和她对话，其他两个人都只在一边听，还以为这三个人相互之间信任度非常高呢。　　　　结果看起来，一个价值一两百万的雕像，就足以让他们动摇了嘛。　　　　“还行。”拿着这雕像看了一圈，贝莉卡把它扔回了绑匪三怀里，看着在扔雕像时其他两个绑匪不自觉向雕像靠近了一点的步伐，“和我之前见的一样，应该没问题。”　　　　第三步说不定会成功的超出想象呢，眨了一下眼睛，贝莉卡表示“我饿了，你们有买我的饭吗？”　　　　当然没有啦，她想，这个地方就这么大，东西一眼就能看全，明显桌子上的便利店袋子里面只剩下一些啤酒和矿泉水，这么说只是为了让这三个人离开一部分。当然，如果他们在外面的车里还有备份的食物的话，自己就可以任性的表示不想吃这些，然后说出自己想吃的食物种类。　　　　——而看在自己在他们眼里已经和钱画上等号的份上，他们也一定会去达成她这个小小的、一点威胁性也没有的要求。　　　　最差的情况是只走一个人，不过这不大可能。自己是个谁都打不过的小孩，看起来又很配合，只留一个人就应该能看牢自己。而现在这种出门的机会，不正好是可以打探一下自己话的真假的机会吗？　　　　所以现在他们应该会选择出去两个人，一个去买饭，一个去打听我说的话的真假，只剩下一个人在这里看守我。　　　　一切都如贝莉卡所想，除了走的那两个人还带走了那尊雕像。　　　　所以这三个人最终决定利用买饭时间去打听的不是自己说的潜规则是否是真的，也不是自己在哥谭的地位是否和自己说的一样超群，而是选择去询问雕像的价格吗？　　　　按他们现在表现的能力来看，短时间是绝不可能找到哥谭地位稍高的人并向那个人问话的，即使他们过来质疑自己，自己也可以自然的用“这种地位的人对你们来说就算是地位稍高了吗”来推脱，自己的地位也是在报道中能显示出来。这样看起来，确实通过确认一件自己表现的不是很在意的雕塑的真实价格可以侧面判断出自己的身价。　　　　下次要把这一点也列入自己的考虑范围之内。　　　　贝莉卡这样想着。　　　　绑匪表示：这个东西居然值这么多钱！要是一不小心碰坏了怎么办！还是去换了现金比较保险！　　　　可以说是虽然想法不同，但阴差阳错之下反而结果一样了呢，贝莉卡。　　　　留下来的是身为带头人的绑匪一。　　　　哦，当然是他。　　　　贝莉卡想。　　　　一切都很顺利。　　　　接下来只需要挑拨一下他们的关系，让他们互相防备，自己的安全就更有保障啦，最差不过是真的付给他们钱，最好的则是在他们等待赎金的时间里，哥哥和阿尔弗雷德带着警察找了过来把自己安全救出去。　　　　现在正是进行下一步的好时机呢。　　　　第四步，挑拨离间。　　　　当然不能那两个人一走就开口，这样太明显了。于是贝莉学着艾米的样子，写实的表现出了一个百无聊赖的六岁女孩应有的样子。　　　　在这个屋子里转了五六圈（顺便仔细看了一下有没有能逃出这里的空隙）以后，贝莉做出一副实在无聊的不行的模样又做到了她之前坐的那个椅子上。　　　　“哇，”她说“没有电视、没有游戏机、连漫画书故事书都没有，你们到底能不能当个绑匪了啊。”　　　　哦，所以在你们这里成为一个绑匪的要求是要给人质准备好这些东西，以保证人质在被绑架期间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　　　　哥谭这个地方是有毒吧。　　　　绑匪一一脸冷漠。　　　　“不过倒也是，绑匪也不是你们这样的。”贝莉卡再接再厉。　　　　忽然被人质攻击了自己和职业不匹配，绑匪一：……　　　　绑匪一：“那你觉得绑匪应该是什么样的？”　　　　说这话的时候呢，绑匪一其实也不是真的想知道在这个小女孩印象里绑匪到底应该是什么样。毕竟吧，他本来觉得哥谭这个犯罪之都应该是那种很恐怖、很阴沉、走到路上忽然就会有个人拔枪的那种感觉。　　　　结果在这个小女孩口中，哥谭的绑匪不能伤害人质，不能绑着人质，甚至还要负责人质的饮食，不仅如此，连人质的情绪都要好好照顾，这还是绑匪？五星级酒店的服务人员也没这么周到吧？　　　　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冲击。　　　　而且看着这个小女孩刚刚绕着这个仓库时那一脸嫌弃的不行的表情，他也一点儿也不想知道这个小女孩一会儿会说出的类似‘屋子太差、吃的居然还要现买、居然没有洋娃娃’这种话。　　　　但他看着这人质小孩的样子吧，像是实在无聊的不行于是来找自己聊天找点事儿干那种表现，要是自己不接话，估计她就要一直攻击自己的职业素养了，那还不如听听这小女孩说什么呢，顶多当听个笑话。　　　　然后这小女孩就开口了。　　　　“你看看你选的这个地方，连个橘子汁都没有”她一脸‘现在的绑匪真不成器’“更可怕的在于，基础的卫生间和床也没有，要是我想上厕所怎么办？要是我想睡觉怎么办？”　　　　哦，绑匪一维持冷漠脸，我就知道。　　　　但接下来的话题就急转直下。　　　　“而且那两个人吃了饭以后也没死，刚刚也没听见车的爆炸声，哇，那你准备怎么动手，而且如果伤到我怎么办啊？”　　　　“你说什么？”眯了眯眼睛，被这转变太快的话题惊了一下，绑匪一几乎是瞬间就警惕了起来，但他面前的这个女孩依然是那副带点好奇、带点嫌弃的天真表情，好像她说的‘两个人没死’和‘这里没有橘子汁’的地位是相等的。　　　　于是他忍住心里的波涛汹涌，尽量维持自己的平静表情开口。“这也是你刚刚说的绑匪应该做的？”　　　　这小女孩好像很诧异一样，她用一种‘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的眼神望过来 “对啊，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醒了那么久，却非要等你们吃完饭过一会再说话？谁知道你用的什么□□？要是那种让其他人发现自己中毒了以后还没立刻死的□□话，那你们还要打一场。”她叹了一口气“这件裙子是限量版，我还挺喜欢的，要是被血弄脏了就不好了。”　　　　绑匪一瞪大了双眼看着这刚刚才上小学，才到他腰那么高的女孩，在这个小孩眼里，人的死亡仿佛还不如她的裙子重要。　　　　不，他对自己说，不是仿佛，而是她真得这么看的。对她而言，这裙子比人命要紧得多。　　　　抛弃了刚刚的那点轻松，他原本想象中的哥谭就这么在他眼前露出了冰山一角，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寒冷让他甚至不自觉的开始打起了冷颤。　　　　他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人，杀人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生命对他而言可以被换算成金钱，但这不一样。他杀人是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但死亡对他而言仍旧是特殊的，他认识的所有人都是。或是恐惧于杀了人时死者的那双眼睛，或沉迷于掌握人生死的快感，或是因伤害别人而感到兴奋……即使是杀了太多人、看过太多死亡的存在，眼中起码会有自我麻痹的麻木。　　　　他懂这些，他杀的第一个人是抢劫商店，在他逃跑的时候那个男人企图阻拦他，在害怕自己被捉住的强烈恐慌里，他开了枪。直到自己跑到安全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杀了人。即使现在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发现自己夺走一条生命后就感到痛苦、甚至连着好几天睡不着觉的新手，但那个男人的眼睛还是时常出现在他的梦里。　　　　他因此对这方面更在意一些，他经常观察自己周围的人，他也擅长这个，他清楚一个人在提到死亡时总会有些不同，兴奋、沉迷、愉悦、怀念、愤怒、冷酷、疯狂、失落、悲痛、恐惧……，无论是什么，总会有那么一点波澜。　　　　但这个女孩不同，她甚至不是那种撕掉蝴蝶翅膀的那种孩童式的天真残忍，你看到她就会知道了，她理解死亡究竟是什么，但对她而言，一个人类的生命和她脚下的一颗砂砾等价。　　　　他想起了之前在手机上看到的关于这女孩的消息，有篇新闻上称她为“哥谭之女”。　　　　带着这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绑匪看着面前的孩童。　　　　原来这就是哥谭。　　　　好像看他没有接话，这‘哥谭之女’就板着自己的手指慢慢数起来“下毒基本上是最常见的，在车上或是房子里安炸药的也不少，放火和制造意外的也有，啊，对了，如果人数不多、身手又好的话，直接开枪的也不是不存在。”　　　　“呐呐，”她双手托腮，看着绑匪一“你想先透露一点消息吗？”　　　　这女孩在好奇，他想，但他能分辨出来，这好奇仅仅是对于她所认为的自己的杀人方式，而在那双蓝色的瞳孔深处，死亡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他必须摆脱这个，起码换个话题。　　　　“我不会杀他们的。”绑匪说。　　　　“哎？”于是这女孩就慢慢绽开了个怪异的笑容“你真奇怪。”　　　　“我喜欢的裙子连借也不想借给其他人，我最爱吃的点心就会一个人吃掉，我以前见过的其他人都这样，”她说“可是你却想把三千万和其他人分享？”　　　　啊，对了，这女孩意味着三千万，哦，还有那个雕塑，所以起码是三千一百万。　　　　绑匪一终于意识到了这女孩子代表的价值，那串说起来轻飘飘的数字忽然变的沉重起来，走进了现实里。　　　　他接的这个单子只有七十五万。而这已经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多的钱了。　　　　——我不会杀他们的。　　　　但这是三千一百万。　　　　——我不会杀他们的。　　　　这可能是你人生中唯一一次能得到这么多钱的机会了。　　　　他的脑袋开始阵痛，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在脑袋里相互厮杀。　　　　黑发蓝眼的女孩开口时还带着一点笑意，她说，“我听以前绑架我的人说过，对他们而言，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有价值的，而在绑架我的时候，他们死亡所带来的利益就远远超过他们生命本身的价值啦。”　　　　是的，看着这女孩的眼睛，绑匪一想。　　　　———这件事每个绑架这女孩的人都做过。　　　　说的没错。　　　　———每个人的生命都可以被换算成金钱。　　　　何况是一千万换一个人。　　　　———哪还能找到这么划算的生意呢？　　　　于是接下来，在汽车的引擎声过后，伴随着开门声和“你猜那塑像换了多少钱”的说话声同时响起的，还有一声枪响。　　　　这门不是很宽，所以其他两个绑匪走进来时是一个挡在另一个身前，死去的绑匪三为绑匪二换取了点时间。　　　　虽然绑匪二用这点时间拔出枪并射击，但毕竟还是太仓促了，在他死之前，只射中了绑匪一的腹部，而且不是致命伤。　　　　那女孩从沙发后面探出头来，看了一圈现场的环境以后慢慢提着她的小裙子走了出来，她细心的绕过每一处有血迹的地方，在门口死掉的绑匪三面前停下。　　　　唯一还活着的绑匪一看见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居然有种理应如此的感觉。　　　　“你在那做什么？不是说不想裙子沾上血吗？”他捂着伤口问到。　　　　“这都要怪你啦，”女孩背对着他蹲下，一手拉着自己的裙子让这裙子不至于接触到地面，一手伸出去好像在翻找什么“你就不能等他们把食物放下来再动手吗？这些食物都沾上血啦，我还要怎么吃呀？”　　　　这种时候关注的是食物问题吗？他想，不愧是哥谭之女。　　　　这个能养出这种孩童的城市或许比自己以前想象过的更可怕。　　　　拿了三千万以后，就赶快离开这座城市吧，要不然，哪怕再多呆一天，也会被这城市吞噬的吧？　　　　“没事。”绑匪说，他打开了医疗箱，或许已经有点失血过多，他的眼前已经开始有一点模糊了。“等我包扎完以后，就带你去吃东西。”　　　　“砰——”　　　　在这熟悉的声音中，他用余光看到，那女孩双手举枪，枪口还冒着烟。　　　　这时头部的疼痛才慢慢传来，他的身体向前扑去。　　　　他的思维一片混乱。　　　　在意识彻底消逝前，他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啊，果然，对这个女孩而言，我和这地下的砂砾毫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