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秋天,张婷说不上讨厌,但也绝对说不上喜欢,这部剧项目成立最初,制片方找到了她,希望她来担任这部剧的导演,出于和制片人的交情以及看过剧本后对剧本的满意,她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原本她对女主角的人选心中已有数,有她认为合适的女演员人选,结果还没提出来,剧本的原作者就提出希望能让秋天来担任女主角,并且还愿意为此少要版权和编剧的费用,虽然现在编剧的福利和地位大大提高,但她一个人也不能让制片方彻底定下心来放心地用秋天,真正的转折是初贺的经纪人周雨递来消息说他这一次有意出演这部剧。 她心里当时也疑惑,她和初贺是合作过的,对初贺的演技和人气自然是毫不怀疑,不过令她不解的是,依初贺目前的地位,根本不必自降身价来出演这么一部校园青春偶像剧,他该征战的应该是大荧幕。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制片方得到消息,初贺确实有想法来拍剧,但前提是秋天必须是女主。 就这样,在编剧和初贺的加持下,制片方同意秋天来担任女主角。 他们很快向秋天发出了邀请,秋天显然没有让他们失望,很快就给出了回复,她很期待这次合作。 女主虽说就这样敲定了,不过张婷心里始终有点儿膈应,在她看来,秋天确实不错,但还是没有她之前自己内心认定的那个演员来得适合。 而且她看过网上关于她的各种各样报道,虽然最近她确实比较红,但是在她看来更多的却是黑红,一不小心就容易招黑,这与电视剧主打的校园青春偶像剧是不太符合的。 所以当她隐晦地看了秋天一眼又一眼后,秋天在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中站了起来。 在场的人看到秋天站起来都怔住了,不知道她是何用意。 陈东看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坐下,秋天却像没看到一样,而是施施然然走到张婷面前,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张导,久闻您的大名,一直想向您学习,但苦于没有机会,这次能得到这个机会真的是受宠若惊。我作为一个新人没有太多经验,演技还亟待提升,此前一直听说经过您调|教的演员都有质的飞跃,不知道今天我能不能有这个荣幸能得您指点一番,好让我回去后更好地琢磨和学习,更好地促进我们这一次的合作,我先谢谢您了!” 大家心里都闪过一个念头:秋天这是主动要求试戏啊! 张婷也没推辞,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了,不过嘴里却也谦虚:“不敢托大,指教是谈不上,不过既然秋小姐你有意,我自然也是希望能欣赏一下的。”她顿了顿,看了看四周,接着道:“这样吧,你就试试黎周周转校和路彧重逢的的那一场吧。依依,把剧本给秋小姐。” 坐在她下首的助理方依拉开自己的包,拿出剧本递给秋天。 秋天却摆手婉拒,“谢谢,不过我可能用不着。” 此话一出,张婷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不需要?那是把剧本都已经记下来了?看起来准备很充分啊。不过这倒是让她对她的看法稍微改观了一点点,起码她是个勤奋的人。 方依把剧本翻开,转手放到张婷面前。 张婷看着剧本,示意秋天开始。 秋天站到会客室中央,闭着眼睛在心里想了一下剧情,女主角黎周周从小生活在乡下,每天都上山下坡,被晒得黝黑,说话还带着浓浓地乡音,乍一转到城里的学校去,同学们都嘲笑她是小黑妞土包子,每天想尽办法捉弄她。 男主角路彧高一时曾到她们乡下去探亲,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爬山的时候摔伤把腿摔着了,当时没有大人,山上信号又不好,是黎周周把他背下山的,后来他腿好以后每天都跑去找黎周周玩,他人长得好,又阳光风趣,见识还比村里其他人宽广,黎周周情窦初开,时间久了自然芳心暗许。 不过她一直很自卑,只能在心里暗恋他,一直到路彧探亲结束回到城里,她都没告诉过他自己喜欢她。 黎周周的父母赚到钱后,就把黎周周接到城里去读书,不过黎周周的肤色和口音都和城里的孩子们格格不入,所以大家都嫌弃她,捉弄她,起先她去和老师说,不过同学们都说他们只是和她开玩笑,老师也就没管了,从小和父母聚少离多,没有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回到家里她也不敢和父母说,只能自己默默承受,最后她原本活泼开朗的性子,仅短短两个星期,就在大家的孤立下变得自卑怯懦起来。 两人重逢的那天,黎周周被几个女生锁在厕所里,还把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淋下去,黎周周全身湿透,浑身若隐若现,所以后来即使那几个女生把厕所门打开了,她也不敢出来,一直待在厕所等体温把衣服烘干后才出来。 她出来的时候学校早就已经放学了,她回到教室拿着自己的书包,孤零零一人在教室,越想越难过,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乡下的学校里所有同学都那么友好,大家每天一起上学下学,永远那么开心,怎么到了城里大家就会欺负人。 想到乡下的同学们,她就想自己的爷爷奶奶,想以前无忧无虑的时光,再想到自己最近经历过的一切,到最后完全抑制不住自己,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她一直就是个坚强的孩子,即使是哭,也只是趴在桌子上把头埋在自己的胳膊里抽噎,而不是嚎啕大哭。 路彧从学校画室出来经过她们班时,就听到细碎地抽噎声,然后就看到一个女生在哭,原本不打算管闲事的他又怕她绝望下做出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所以脚步一转最终还是朝她走去了。 “别哭了。”他安慰人的经验实在是缺乏,想半天只能拿着纸巾干巴巴说出这句话。 黎周周下意识抬起头来反驳:“我没哭。” 可是谁都知道她哭了,糊在脸上的头发,红肿的双眼,鼻子那里甚至还有某种不可说液体。 路彧把纸巾往前一递:“好,你没哭,但是你需要这个。” 黎周周接过纸巾,用力地擤了一下鼻涕,然后抬起头瓮声瓮气地对他说谢谢。 这一抬头她就愣住了,她不知道路彧有没有认出她来,但她却是认出他了,这不正是自己心中的白月光吗? 一时间,欣喜,懊恼,自责,自卑……种种情绪齐刷刷地涌上她的心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脚该往哪里放,她想告诉他自己是乡下的那个黎周周,但是又难过自己现在的样子,如此狼狈,最丑的一面已经悉数暴露在他眼前了,他是白天鹅,自己就连丑小鸭都算不上,所以最终她只是张了张嘴,在心里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低着头跑了。 秋天要演的就是女主当时绝望无助时遇到男主后的种种心绪。 等她睁开眼时,就看到初贺站在她面前。 “我和你一起,不介意吧?” “当然,感激还来不及。”原本是她提出来试戏的,这里除了初贺也没其他男演员,张婷也没说要给她找一个人搭戏,所以她是抱着自己一个人完成表演的想法。 现在初贺主动提出帮助她,她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后,初贺退后一步,秋天开始了。 她把自己的头发弄乱,又走到茶几处,拿起一杯水毫不犹豫地泼向自己,再把自己的衣服弄皱,制造出身上的水将干未干的状态,不过她没有选择把茶几当成课桌,而是蹒跚地走到中间。 她从地上拿起自己的包,抱在自己的怀里。 摸着自己的包,脸上浮现思念的神色,这是自己要进城的那天,奶奶给自己买的新书包啊,也不知道爷爷奶奶怎么样了,自己好想他们啊。 突然间她又露出心灰意冷的表情,下巴开始颤抖起来,五秒钟后,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她的眼泪落得越来越凶,她甚至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全身颤抖起来。 慢慢地,她抱着书包蹲了下去,双手环抱着自己,就像回到了母体中,呜咽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初贺这时候拿着纸巾走过去,把属于他的台词说了一遍。 秋天抬起头的时候,眼眶红肿,脸上还有鼻涕,她没有任何迟疑地接着初贺的台词演。 等她向初贺说谢谢的时候,她脸上先是露出欣喜和不可思议,紧接着却又浮现出自卑,懊恼甚至自责的表情来,每一个表情她都把握得很到位,就像眼前的人真的是她求而不得的一样,她只能再度低下头,喃喃地说谢谢。 这时候初贺却突然对她说:“同学,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不是原本的台词,初贺加戏了,这是大家的第一想法。 张婷以为秋天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秋天一听初贺的话,思考不过一秒钟,再次扬起脸来时,脸上的难过已经退却,她最终装作凶巴巴的样子朝初贺龇牙咧嘴道:“别以为我会谢谢你,我知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你们想看我的笑话,我告诉你,没门。”说话间还挥了一下拳头,把原本就散乱的头发带动得更乱了,又把把自己的脸盖了大半。 然后没等初贺出声,她就迅速站起来,推了一把初贺,跑出去了。 一直到跑远,才蹲在地上再次大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