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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善女子放粥 众饥民受济

胡别古回说:奶奶叫咱来就是要咱去摘一叶荷花哩,这季别说荷花,就是甚花也无哩,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见一点绿儿哩,钟二嫂子道:这老倌成心的,平日那耳朵如顺风耳般,今日这话答的,蔡姐儿笑到:这远远的不怪他听茬儿,你去叫他进来,咱有事要叫你们帮咱,不可耽搁,钟二嫂二话不说吧立于二门口的胡别古拉进来,胡别古道:嫂子胡闹,奶奶的房间也是咱男子进去的?钟二嫂子道:人家奶奶叫你进来说话,别耽搁,你要与奶奶采摘荷花哩,老不死的,咱姐儿是有事情叫咱帮忙哩,你再外面叫咱姐儿怎好与咱说?胡别古这才低了头进去。

蔡姐儿叫丫头与胡别古掇了一根凳子,叫胡别古坐下说话,胡别古道:回少奶奶的话,既都进来了,万万是坐不得的,咱一个下人,又是男子哪里能坐在少奶奶的房间里,没有上下,钟二嫂子道:你这话敢是说给咱听的哩,咱已是坐在那凳儿上了哩,胡别古道;嫂子千万别误会,咱知你时常与少奶奶要好哩,就是坐坐也无妨,只是咱是男子,那里好意思?蔡姐儿道;胡伯伯哩,这刘府把你当半个主人,你站着倒是叫咱的眼珠不得空哩,一会横看钟阿母,一会高高的看着你胡伯伯,咱累哩,钟二嫂子道;有你耽搁这会子,咱姐儿有甚事,咱听了早就去做了,还在这里与你讲说哩,耽误功夫,蔡姐儿道:可不是哩,坐下说话,那胡别古才稍稍的坐在凳子上,屁股挨在那凳子上不到半寸,坐卧不安的。

蔡姐儿说道:你可开的咱刘府的米面仓,胡别古道:开的,少奶奶是要背了老爷做那赈济灾民的事情?蔡姐儿道:是,胡伯伯可是依的?胡别古道;按理说这府上俺只听咱大老爷的,咱哪里不知大老爷做的些甚事情,咱是下人说不上话,这次咱少奶奶怎说,咱就怎办,今日咱是极力支持少奶奶救济灾民的,只是可不开米面仓,厨下的仓库里倒是还有八九石的米面,蔡姐儿道:咱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厨上人多不方便,咱去搬了明日咱公公定然知道,说不定就搬不出去了哩,再说咱要二十石,胡别古道:少奶奶要这多,要搬去哪里哩?蔡姐儿道:后日拜托钟阿母与咱找几个大马车,叫胡伯伯开了米面仓与咱,咱要运回咱蔡家,不过半日的车马路程,胡别古道:路上到处都是抢人的,少奶奶不怕?运上这许多米面可甚是显眼,那饥民见了如猫儿见了老鼠一般,蔡姐儿道:不用担心,咱一会回去叫上咱哥儿,与他约好时间,咱哥儿认识的会拳脚的人甚多,夜晚运送更是不怕,无需担心。

又与钟二嫂子道;二十石米面,三两马车足够,有劳阿母与咱办妥,钟二嫂子道;马车是有,只是怎搬上那马车,蔡姐儿道;这个咱早想好,咱哥儿自会叫人,这事咱爹年和咱哥儿定会支持咱,不消说,阿母只管去办,后日晚上子时胡伯伯开仓,钟阿母与咱叫上三两马车,仓库在胡伯伯的后屋,到时候马车定再后屋恭候,不出半个时辰定是做好,只是近日后门咱知道有两个快手把持住得,咱自有办法支开那两名快手,胡别古道;少奶奶如何支开?蔡姐儿哂笑道:公公手下有甚得力干将耶?不过都是欺压百姓昧心于上的偷食者,既无谋略更无甚勇,我哥儿时常与翠云山上的人是有结交的,后日晚上的人也自是这些人,咱自有一套说词吓跑这些狗,只是钟阿母与胡伯伯万不可食言与咱,除了这个一切好办。

钟二嫂子道;少奶奶你放心,咱平日人微言轻,不敢与老爷说道甚大道理,唯求在刘家吃个饱饭而已,但咱的心绝也是向善的,这事才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的事情,咱少奶奶一个女子想的这般周全,老身绝没有不做成的理儿,胡别古道;事到如今,一切但凭少奶奶,两个人辞了蔡姐儿出去了,都觉得刘知县与刘乐天做的缺德,胡别古抹了把眼泪道;太爷若是还在倒是宁愿自己少吃点,也要与那灾明,咱太爷一生命运悖逆,把这好运到全部过给了咱老爷,就是不知咱刘府好能好几年哟,钟二嫂子道:咱懂的少,这刘府好也行歹也罢,横竖老爷与奶奶对咱不错,管不得这甚多了,做成咱姐儿这庄好事就行哩,咱操不甚上心。

蔡姐儿回到了家里,她母亲白氏道:回来就好怎的衣裳也没带几件?蔡姐儿道;咱有事与哥儿说,现今在家下不?白氏道:刚刚听他要出去哩,这会子还没出门,蔡姐儿忙去他哥儿的房里唤道:哥儿在屋内吗?咱是妹子如是在,出来有事与你商量,他哥儿蔡源风道;妹子你回来了哩,咱刚与娘说要去回回咱好兄弟哩,蔡源风出来手拿一根红樱长矛抢,身上穿的武生服,头戴盘圆帽,蔡姐儿道;哥儿你这身穿的正好,后日就这样穿上,蔡源风道;妹子说哪里的话,咱这是拿了长矛去流水楼与兄弟些吃些酒菜,再去台子上切磋比试一番,蔡姐儿道;真?有几多个人哩,是天助我也,审的费力去找人哩,蔡源风道;妹子有事?蔡姐儿把自己要放粥从刘府运米面的事情与他哥儿说了,叫着他哥儿与那些武生一起保个镖。

蔡源风道;你也是,与咱爹一模一样,咱爹这段时间眼泪没少流,常常的端出去几大碗稠稠的粥与那些讨饭的人,要不是咱的家的米面也才紧够咱家吃,怕是也要学妹子哩,不过这是好事,做哥儿的定当奉陪,就是咱爹娘也是同意的,妹子只管说要哥儿怎的?咱这里人多,加上哥儿我倒是有十几个好汉,出了两个咱上林的,其余的都是翠云山上的好汉,蔡姐道:不需这多,加上哥儿与三个赶马的人六人足已,后日晚上子时一刻在刘府后门,自有人接应你们,只是这段时日刘知县叫了两名衙门快手再此处把守,还需处理那两人才好行事,蔡源风道;衙门的人也叫人?只需咱一人摆平他两个不成问题哩,蔡姐儿道;不消动手,咱自有办法,蔡源风道;甚办法,蔡姐儿道:哥儿你只需这样这样,如此如此谅那两人不敢与你们对碰,叫俩乖乖的听话哩,蔡源风听了道;那两人就这般听话,不反抗反抗?蔡姐儿道:若他们如哥儿那般勇,倒是不可用这法子,另当别论,咱公公的手下,咱清楚的紧,尽管照咱的话做,保管能行。

到了后日临近子时,外面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都紧了门,刘乐天一家人早去见周公了,外面惨黑一片,几声老鸹叫,山林无林,平原无声,平家百姓室内几乎空半,托儿带口十几人挤在一处,天公不悯,朝廷不惜,随时而过,苟延残喘,富家富室,粮食满仓,毫无施舍之心,但怕连年荒欠,先得保了自己,所以有杀人越货,明偷正抢的,官已是管理不得了,但到有那善心人放粥之时,才是这一镇的人见天日之间。

刘府后门,钟二嫂找的三两马车已是如约而来,胡别古把那开米仓钥匙放在右手上转转,又放在左手上转转,反复调换,心里不甚安,心道:这么外面还没人声,等那两个守门的去了,咱才好开门放人马进来,胡别古撇在户牖上看那守门的两人,今晚是邹子充与钱如命在后门把守着,只见那两人哪里在认真的与刘知县看守?一人拾掇了一把软凳,中间一个蔑炉,里面烧的红深深的碳火,一壶酒,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笋干,两人有一杯无一杯的喝着,胡别古嘟囔道:难怪咱少奶奶说咱老爷手下都是软别别的歪人,甚好对付,这一口花生米儿,一口酒的,守个甚?不如不要,白白的费了米面,塞那茅坑,恨的咬牙切齿的。

钱如命道;这冷冷的天,哪里还有人来打抢?不如回屋睡去哩,邹子充道;咱两咱这里喝着又有红红的暖炉,软软的凳几,边说边喝好不自在,睡去做甚,万一有那打抢的人来,咱好立功哩,钱如命道;如是这个来了,你还立功不?邹子充道:你不知道咱华阳县前些日失了好些米面哩,还不都是这个干的,他们有吃有喝的,这天跑来作甚,这段时日哪里有他们的影儿,不都是些村镇上的农户家哩,放一万个心哩,又道是你不说就好,一说那事情来的忒快,就如你自己呼来似的,一点不含糊。

只见一个面生的汉子从墙垣上一个纵马落在邹子充与钱如眼目前,那钱如命与邹子充从软椅上惊坐起来,满身酒气,神都没回过来,准备去拔腰上的佩刀,两人拔了半天也没拔出来,来人道:休叫喊,如是引来人叫你俩当场去见阎王,咱是翠云山的孙福,外面还有几个咱翠云山的兄弟,现要借你老爷家的米面,你俩借是不借,如是借就点头,如是不借让你两当场毙命,就是把你衙门的人全部呼过来,咱几个哥儿也是不怕,咱大哥在张云龙就是在你家主子头上拉屎也可,唬的那邹子充两腿不停打颤,钱如命与张云龙教好,倒是不多怕,只是眼前这汉子不知他与张云龙的交情,说不好就要结果他,死的也忒冤的。

邹子充平日作歹为非的,见了杀人如麻的强梁心里先是怕了八分,又知道刘知县几次叫了官兵与他们交手,都唬的丢兵卸甲的,又是怕了两分,加上正好十分,所以那腿肚子不受控的直打颤,说道;爷爷别杀俺,爷爷知道米仓再哪处不,咱带你过去,别说借,就是搬空也行哩,钱如命道;说的是,说的是,咱俩个领你去,孙福道:这个倒是不消的,你俩自己开了门,滚出去,不要碍事,那邹子充轻手轻脚的把那后门敞开,刘府的灯光顺着那大门开起,照出门去,见外面果有三两马车,见立着五六个大汉的影儿,手里拿着都拿着武器,那大汉的影儿与那手里武器的影儿,在火光的映耀下,显的忒长忒大,几个大汉零星的站这,唬的邹子充就要溜尿,开了门,与钱如命规矩的出了后门去,眼看着那马车与人进去刘府,不出一点声儿。

邹子充见人与马车都进去了,两个人刚喝了酒,身旁又有蔑炉烘烤着,还是在房檐下,受不着冷气,刚刚的了这一吓,外面冷飕飕的,寒气一下就入体了,冷的两人身上不住的打寒战,邹子充道;他们走进去了,要不咱在外面喊哩,通知咱兄弟,钱如命道;咱拿了这点钱,硬是要把命与他哩,那几个汉子叫咱在原地等待,如是不见人,今日不收拾咱,明日就要去你家,把你家人杀个精光,你还喊甚,咱粮食也没保住,闹的他刘知县知晓反倒不好,不如等他们拉了米面走,咱就当甚是都没发生,那可是有四个米面仓哩,这三个马车能拉走多少,至多不过几石罢了,怕甚?邹子充道;也只得这样了,你说他们还会来第二次不,如是常常这样,咱要回去了哩,遭不住这样吓哩,今日运气好,明日丢了命哪里申冤去?两人就在那夜色里,保住膀子冷的不住,绝是不敢走一步的。

胡别古见是那两人差人与他开了后门,倒是省的他自己动手了,在心里又是骂差人,又是可叹刘知县身边无一得力的,连些兵戈声气都无,就这样巴巴的叫人进来了,走前去与蔡源风一行人开了仓库,只见赫然的四忒大间的仓库耸立再几人面前,孙福与蔡源风道;这般容易进来,咱翠云山的弟兄有福了,胡别古开了一个仓库的锁儿,里面米面重叠,满满登登,足足的顶在了仓顶上,大骂道:好黑心的脏官,咱妹子叫他拿二三十石米面出来赈济都不行,这多的米面要带去棺材里不成,狗官。

几个汉子不多一会就搬了三马车,驾着马车出门了,胡别古锁了仓门,进屋去了,邹子充与钱如命还站在原地,不曾挪动半分,孙福道:真乖,这衙门的狗儿就是训的好,还不进去关上门继续吃酒哩,两人道;大爷慢走,咱先进去哩,关了门当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坐下,邹子充道;谁与他们开的仓门哩,钱如命道;你管谁开的,问的越多也就失责了,你想干甚,这里甚事都没发生,哪来的谁开仓的?邹子充道:你看俺这脑子,还转不过弯儿哩,你刚刚看着甚哩,钱如命道:这黑天鬼也无一个,就咱弟兄在这里喝酒暖炉哩,来!兄弟继续走一个,两人拿起酒杯又再那里胡侃了。

蔡源风把那三马车米面送回自家,把蔡姐儿与他的十两银子分与那几人,都是高高兴兴得收下了,说道;再有这事还叫着他们,得了钱,还小治了贪官,用这米面活些百姓,世上再没有这美事了。

第二日清晨蔡姐儿梳洗过后,问她哥儿事情办的怎样?蔡源风道:妹子你还真说对了,那两差人说是粪坑也不过,不费的一丝气力,咱叫他们怎样就怎样,事情弄的妥妥的,蔡姐儿高兴道:事不宜迟,咱即刻叫下人熬了粥去,分给外面的人,每人每天一大碗,只是有一件事情得要做好,不可叫那吃了的人又来打冒儿吃第二次,反倒叫一些老弱一碗也吃不成,这倒是白做这事情了,蔡源风道;依了妹子这事怎办?蔡姐儿道:咱爹不是有那票儿哩,往日好的时节他来往运布匹的票儿,上面还有戳记号儿,这个却是做不得一点假的,咱每日把这票儿分给受饿的,他们凭着咱爹的票儿来领粥喝,来一个咱把票儿与他撕下一角,哪里还有冒领的?蔡源风道;倒是个好法子,咱爹的票儿多的不行哩,尽勾你用哩。

蔡姐儿与他爹蔡狄和她母白氏说了,蔡狄道:我儿好心,做爹的每日与你熬粥就那些灾民,只是这多米面你从何处得来?蔡姐儿道:咱公公给的,蔡狄道;怪事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不成?蔡姐儿道:爹爹不问这多了,正反是有米面了哩,白氏道;我儿你做这好事自然是对的,只是这行了好事下去,后面生出的事情不可料的,我儿可受得了?这米面最多不过支撑十天半月,后面可怎办,好事做到一半可是人就记不得了哩,反倒生出许多是非,我儿想这事情可是可做的?蔡姐儿道;娘想到的咱都想到了,人说任他说去,咱看了这些灾民着实心疼,不定过了这年,生了野菜野米也是可行的哩,后事咱都不可预料,咱走一步看一步,比没做强,白氏道;既然我儿这样说了,咱家上下连同丫头,小斯定支持我儿,只是好事,不定为娘多心了,天地定然与我儿站在一起,与蔡源风道;我儿快去叫你娘也出来,等粥熬好,大家一起去咱门口与穷人放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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