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庭生与刘乐天告别了廖鹏,廖鹏说了后日来拜见复庭生,问复庭生住在何处?复庭生道:这来去匆匆,朝上催促的紧,这几日在华阳又分身无术,倒是不必这套虚礼了,咱们以后朝堂上见罢。
廖鹏倒也不推迟说道:多些大人赞美,如此便依了大人了,复庭生见廖鹏不拘小节,无阿谀之态,一身的浩气,心下佩服欢喜,自是不同的看法。
廖鹏见复庭生书气裹身,话里话外正气存扬,知恩图报,对那复庭生也是不同一般的看待。
马不停蹄的与刘乐天赶到了髹漆巷子里看曹氏,穿过那深暗的巷子,露出一排连房来,倒是小瓦房,只是低矮不甚高大,复庭生一直往里走,见钟二嫂子在青石板上洗菜,胡别古的媳妇子再浆洗一大堆的衣物,不见曹氏。
唤了一声二嫂子,钟二嫂子头发的花白了揉了眼睛道:这位先生你找谁哩?复庭生道:二嫂子不记得咱了?咱是当年教少爷的教书匠哩,钟二嫂子又向前看了看,定了眼认的真,忙喜道:真是复先生回来了,没注意后面的刘乐天。
忙道:先生快快的来坐,我去通报奶奶去,这奶奶一见先生病准是又得好些,几步的跑进屋知会曹氏,说道:奶奶你出屋看看,这是谁来了,复先生来看你了哩。
曹氏惊道:真儿?你没看晃眼,钟二嫂子道:奶奶快自己出去看看哩,刘乐天缩再半边不好意思出来,复庭生见曹氏带了一个四边帽儿,那满头的乌发已是没了,问道:奶奶怎的了?为何这般,你看咱把谁与你带回来了?
刘乐天这才从后面猫出来,曹氏与钟二嫂子一见刘乐天的面都是又哭又笑的,刘乐天道:娘,这些日子不见你怎的成了尼姑头了哩,钟二嫂子道:哥儿你怎的去了也不来个信儿,害奶奶日夜操心,被人隔三差五的上门侮辱逼打。
刘乐天道:即是逃命哪里顾的上这多的,路上又遇见贼人了,衣裳银两全部叫抢了去,那些个纸笔都没放过,孩儿差点死哩,曹氏听的心惊肉跳的,那刚要往出冒的火,一听就没了,再不去责备刘乐天。
曹氏道:怎的与现实遇着的,刘乐天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这一路都靠先生了,还没来看娘之前,其去见了廖大人,廖大人也给先生面子,说是免了孩儿的死罪了,只是割去贡生的功名,连个秀才都不是了,以后咱就要靠先生了哩,先生说要把咱带去京里,现在先生已是风光了,再京里是五品的大官,教那丞相太师的儿子哩。
曹氏道:恭贺先生高升了,哪里想的到教我儿的西宾,现在有这大的能耐,又与刘乐天道:跪下来谢你先生,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如是我儿一路有先生扶持就是咱死也瞑目了。
复庭生道:切莫把死放在口里说,当初不是奶奶哪里有我今日,这是咱该做的,只是这乐天以后如是跟了我了,倒是不像再刘府上那般溺爱与他,说句奶奶不喜听的,此子如今这样奶奶也有责任哩。
曹氏道:先生说的是,如今你是大官,小的们哪里还能叫你奶奶奶奶的喊,这门个样子是那门子的奶奶?今后先生要打自打,要骂自骂,咱悔恨以前对他忒溺爱了,前几日咱那媳妇子来了也是这样说咱的,说的只是叫咱想找个缝儿往里钻。
复庭生道:奶奶这头发是怎的回事?钟二嫂子道:都是些婆子按着咱奶奶剃了的,说是咱刘府以前的报应,没有打死已是万幸了,复庭生道:你们为何不报官?
咱看那廖大人为官端方,嫉恶如仇又有法子,他不会不管,钟二嫂子道:咱奶奶不让报官,说是自己做的孽,自己受,当初老爷不知与他们多少罪受,这点子算不得甚。
不过说来也忒奇了,自打奶奶这烦恼丝没了,身子倒是一日好过一日了,前些年受了那张氏一遭站立不起的,近年来吃了素,又几个壮实的婆子提了头,倒是好的多了,行动方便,不需的人搀扶了。
曹氏道:我这心里只是欠这乐儿,咱想啊即是做了那多的孽,现在命还在,自打剃了头了,自觉身子轻松了些,不是等乐儿,咱心里定了要去出家做尼姑子去,如今等到了,见乐儿又有先生照拂,等那口子处决了,定是要去那尼姑庵里的。
钟二嫂子说她要伺候着咱,这天下没有不散之宴席,哪有尼姑还要人伺候的?先生与我劝劝她罢,这几人非要跟着咱去哩。
复庭生道:奶奶可是主意已定?曹氏道:此种话,做不得假,已是心里发愿了,复庭生道:红尘俗世,奶奶既然决心要了断,咱也不方便劝了,奶奶自便罢,只是如今皇帝重佛慢道,奶奶就是出了家,哪里来的清净之地?
这尼姑与和尚受了天恩,被人撺掇的道家走投无路,奶奶入了这尼不知是好还是坏,哪里又真的有这一方清净之地?如是奶奶与这佛爷有缘,哪里清修又不是修?何必拘泥于何地?
不去那尼姑庵染些罪恶便是极大的善了,望奶奶三思啊,钟二嫂子道:这复大人说的顶对,奶奶在家修行的菩萨,何必要去那庵里?奶奶忘记那红姑子不曾?她是个甚尼姑,用那些邪药害了那姨姨的胎儿,虽说那姨姨本身是作孽的,可这红姑子断然不是好人,奶奶现在可是知道的?
曹氏道:这做了这多的孽事,难不成在这屋子里还要人伺候不成?不走的远远的到底是放不下这凡尘之事,这可如何是好?复庭生道:奶奶这话就不对了,既是放不下这凡尘之事何必修行?
如是放下了这凡尘之事,在哪修行不是修行呢?曹氏道:先生就是先生,能见到皇帝与朝中贵胄交道往来,定是见识不凡的,即是先生都这般如此,悲妇又怎的不依从?
复庭生道:奶奶这就对了,这心只在定或不定,其余之事随他罢,又问说胡管家哩?怎的不见他,这多年的老友了定要吃杯酒才好,钟二嫂子道:那旁边就是胡别古他儿媳妇子哩,是个顶好的人。
先生不是外人,也不忌讳与你说知,胡管家那儿子那年华阳闹那雪灾你可是知道的哩?复庭生道:有所耳闻,那全国好些地方都被那大雪侵蚀了幼苗的,钟二嫂子道:可不是哩,这吃人的都有,那胡管家的独苗不知怎的被人家活煮了吃哩。
今日是他那儿子的祭日,去那空棺材处于他儿子酹酒去了,复庭生道:甚空棺材?钟二嫂子回:这胡管家的儿子被人吃的渣儿都不剩,还是咱老爷好的时候与他报的仇,把那主犯抓起来处置了。
这胡管家的儿子三儿,哪里还有甚尸体尸身的,胡管家用了一口空棺材下葬的哩,可怜那三儿了,好不凄惨,去了好些时候了,这不赶着天黑准回来,先生坐坐在登一会子罢。
刘乐天上下倒拐的一回来就问他娘还有没有银子,给他一百两好出去潇洒,曹氏道:混账杭杭子,如今现在你看我身上哪里还有半分多余的银子与你,家里吃喝罢,又想去作甚,别说一百两就是一两也是拿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