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了。　　宋元知道，林黎花不会再多嘴。　　她扶着墙壁站起来，踢了踢陆明清的小腿，娇声娇气的喊他：“陆明清你怎么才来？”　　宋元喊陆明清，从来是连名带姓的喊——明明按照年纪，她还应当叫陆明清一声“哥哥”。　　　　陆明清也不在意，拍拍衣服上的灰站起来，桃花眼含笑，把宋元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目光掠过她苍白的脸色，问：“没事吧？”　　“有事，换你被打一针试试？”宋元翻了个白眼，转而扶着陆明清的肩膀；林黎花颇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宋元的目光复杂至极。　　她之前调查过宋元——宋家的大小姐，很早慧，很聪明的一个女孩子。这一点她毫不怀疑。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宋元还是个异能者。　　想到宋元母亲的身份，她的脸色越加难看了几分。　　　　陆明清抓起宋元手臂，目光掠过上面的针孔，眼底笑意淡了几分，问：“谁扎的？”　　宋元对着不远处的白鹤抬了抬下巴，笑得眉眼弯弯，额际还明晃晃的挂着几滴汗珠。　　陆明清侧头望过去——目光相撞的刹那，白鹤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陆明清像一只确定了猎物的豹子，敏捷而轻盈的冲了出去！　　他手里的长刀冒出一丝丝白色水汽，几乎是瞬息之间就砍到了白鹤眼前！　　千钧一发的片刻，白鹤当即举起手臂格挡！　　　　哐当——　　钢铁撞上长刀，发出刺耳的声音！　　不等白鹤庆幸自己的反应力，但见自己手臂上升腾起大片白气！他惊了一瞬，瞪大眼看着自己钢化的胳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下去！　　“白鹤！”　　离他最近的黄钟大叫一声，扑上来对着陆明清脖颈抓去；他的手在伸出来的瞬间，变成了长长的尖锐的剪刀手！　　陆明清的左手终于动了——只见银色□□急促的在他掌心上膛尔后冒出青烟！　　经过消音处理的枪□□出子弹，狠狠的打在黄钟的剪刀手上！黄钟只觉得自己手腕阵痛，一时间居然不受控制的往秦楼月的方向歪了过去！　　　　陆明清目光不移，手里刀刃又往下压了一分，白鹤的钢化手臂被水汽侵蚀，迅速的软化下去！　　他前倾身子，用枪身拍了拍白鹤的脸，说：“记着，以后看见宋元要绕路，不然下次砍掉的就不只是你的胳膊了。”　　白鹤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他能感觉到陆明清身上没有杀意，他似乎真的只是想要警告自己而已。　　　　而另外一边撞向秦楼月的黄钟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还没有靠近秦楼月，就被少年一脚揣得横飞出去，又撞塌了半面墙壁！　　他冷冷的看着陆明清在砍掉白鹤的胳膊后，又转而对自己举起了刀刃。　　“有点意思。”秦楼月扭头看着林黎花，眼底情绪不明，“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在监视你们？你和陆明清——你们两个，到底谁是螭吻？”　　　　“我倒是可以让你死个明白。”林黎花理了理自己耳边散落的短发，明媚的面容，流露出的气质却是英姿飒爽的。　　她说：“我是九队队长，螭吻。我的能力是空间。”　　“从一开始，我们进入建阳市的任务就不止一个。一队和二队的任务恕我无可奉告，但我们九队接到的任务，就是剿灭这里的“卡巴拉”患者，哦，也就是你们这些所谓的神。”　　“我知道你们这群人里面，有一位特别擅长藏匿和监视的患者，所以在进入建阳市之前，我就和陆明清制定了计划。由我来暂时剥离陆明清的情绪存入空间，让他在一定程度上接近冷酷无情的战争机器，同时适当的给你们放出诱饵。”　　　　不过路上会遇见嘲风和宋元，倒是在林黎花——不，应该叫她，螭吻。　　遇见这两个人，倒是不在螭吻的计划之中。　　不过反正遇见都遇见了，这群疯子明显对宋元更感兴趣，送上门的诱饵，为什么不用？　　只要能完成任务，只要宋元最后还是活的，螭吻才不会在乎过程发生了什么。　　　　“原来是这样啊——”秦楼月点点头，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露出一丝笑意，轻轻的说：“我明白了。白鹤，你们出去吧。”　　“秦哥，你……”白鹤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愕然的看着秦楼月。　　秦楼月淡淡的说道：“清个场，你的胳膊，我等会帮你讨回来。”　　　　陆明清嗤笑一声，把枪别回腰间，对着秦楼月挑衅的招手：“来，领打。”　　他的态度嚣张极了，眉目如画，意气风发——但是里面没有杀气。　　陆明清的杀气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刚刚进来像他们要宋元的时候；一次是宋元扶着他慢慢站起来的时候。　　　　白鹤深吸了一口气，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秦楼月的可怕之处，所以也不觉得他这话是在吹牛，甚至真的拖起黄钟准备退出去。　　不过他刚一迈腿，螭吻就摘下腰间的短刀朝着他掷了出去！　　短刀未到，距离白鹤还有半步之遥的时候，被一股子无形的力量挡住了。　　　　白鹤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的冷汗，不敢回头，连忙拖着黄钟跑了出去。　　陆明清撇嘴，说：“螭吻，你也带着宋元先走，这里清场的任务交给我。”说着，他抽出了自己后腰上绑着的另外一把刀——双刀都有一臂长，刀刃交错，刀身如水，边缘刻有起伏的峰峦，仿佛长龙蛰伏在锋锐处，预备着择人而噬！　　　　螭吻吃了一惊；她和陆明清都是九队的，不过陆明清身份特殊，并不受她管辖。在螭吻的记忆里，她还从来没有见过陆明清拔出双刀。　　对比之下，宋元就要冷静得多，她拉着螭吻的胳膊，软软的说：“我没力气了，你扶我一把？”　　螭吻打了个哆嗦；她有些怵宋元，犹豫片刻，还是扶住了她的胳膊。　　　　宋元看着削瘦，扶起来还是有点重量的。　　螭吻扶着她，有意无意的捏了捏她的胳膊：骨骼纤细脆弱，肌肉虽然紧致，但是密度不高，不像是训练过的模样。　　越是这样，她就越是疑惑——这个宋元……到底是不是异能者？　　据目前所了解的资料来看，被感染者只要没有失去理智，都会得到一定的异能，并且身体也会被改善，变得十分强大。　　但是宋元身上没有任何一点异能者的特征。　　　　两人走出了大楼，宋元才发现囚禁自己的地方居然还是个她挺熟的老地方：安心精神病院。　　又或者说，是卡巴拉医院。　　此时天空已经放亮，宋元看着同样站在医院门口没有离开的白鹤等人，幽幽的叹了口气，说：“看来想要等结果的不止我们啊。”　　螭吻扶着宋元，闻言冷冷一眼扫过去，不屑的轻笑：“他们不敢动手，你坐会吧。”　　说着，她把宋元扶到医院门口的阶梯上。　　　　宋元也没条件嫌弃台阶上的灰尘了，只得坐下。　　螭吻站在她身边，对面就是白鹤黄钟和许卫兰。宋元知道，在暗处肯定还藏着一个人：他们那群感染者中最擅长隐匿监视的不老女孩，梁州。　　医院外表看上去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里面正在经历一场大战！　　　　宋元靠着大门口的门框，一手按在自己的胳膊上，似乎还能感觉到底下的血液在流动；她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天空碧蓝的一角发呆。　　螭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女孩儿靠着门框，脸色苍白，看上去很虚弱，像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她低声问宋元：“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们的计划的？”刚才宋元的威胁，约莫就是因为她剥离了陆明清情绪的原因——宋元怕自己伤害到陆明清。　　她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居然变得没有那么怕宋元了。　　一个人只要还肯去担心某些东西，那么她就不是无敌的。　　　　但是螭吻还是有点不理解，不理解宋元是怎么看出来的。连秦楼月都没有看出来他们在演戏，宋元是怎么看出来的？螭吻不相信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会有那么聪明。　　宋元靠着门框，胳膊还有些疼，她病恹恹的抬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阳光太过于刺眼的缘故，螭吻忽然生出一种错觉：宋元的眼眸，好像......颜色变淡了？　　不过宋元也只是抬眼看了看她，随即又收回目光，半点没有想要回答她的意思。　　螭吻也没有失望；她本来就没有指望宋元能回答她。　　　　“我去上个厕所。”　　宋元拍拍屁股站起来，螭吻当即跟上：“一起。”　　“不要。”宋元撇嘴，对着医院紧闭的大门抬了抬下巴：“你不留在这里看着，不怕里面出事？”　　螭吻冷笑，说：“如果你身为陆明清的青梅竹马，都不担心他的话，那么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随便你吧。”宋元耸了耸肩，满脸无所谓的表情。　　　　医院侧边有个公共厕所，因为常年没有人光顾，里面的灯已经坏掉了。宋元按了几遍开关都不亮，她只得放弃，转头问螭吻：“你身上有没有手电筒？”　　螭吻摇头，说：“现在是白天，我来的时候没有带。”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幸灾乐祸。　　宋元看着黑漆漆的厕所，有点发愁，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她倒是不怕黑，就怕这里面不干净。虽然她也没有洁癖，但女孩子嘛，总归还是爱干净的，宋元可不希望待会自己一打开厕所的门，里面一堆没处理过的排泄物。　　　　硬着头皮打开了就近的一间厕所门，宋元探头进去看了看，里面是蹲坑，堆着早已经干掉的粪便，上面还趴着一层黑乎乎的肥大苍蝇。它们似乎被宋元开门的动作惊动，纷纷扑腾了起来！　　“呕——”　　宋元干呕了一声，连忙把门甩上，捂着鼻子连连后退，“我操！里面断水了！这厕所没法上啊！”　　　　螭吻幸灾乐祸的笑了，说：“那就麻烦大小姐您将就一下吧！我可不是陆明清，连情绪被剥夺了都下意识的要照顾着你，现在我可不会去给你弄水来冲厕所。”其实她的空间里就有备用的自来水，不过螭吻是绝对不会把水浪费在宋元这个大小姐身上的。　　宋元捂着喉咙干呕了几声，但是因为之前基本上没有吃东西，所以也没能吐出什么东西来。她没好气的看着螭吻，说：“那麻烦您嘞！出去给我把外边大门带上，我就委屈委屈自己，在这里解决了，成不成？”　　螭吻故意学着宋元之前的模样，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转身出去给她把厕所大门关上。　　　　厕所里立即陷入了一片昏暗，宋元捂着鼻子，嫌恶道：“出来吧，你也不嫌臭？”　　空荡荡的厕所里没有人回答她，宋元蹲下身去捡了一颗石子扔到厕所里间，果不其然，听到一声闷哼。她翘起嘴角，笑嘻嘻的说：“我给你十秒钟，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喊有变态。”　　　　“......我也是女的！进个女厕所怎么就变态了？！”　　里间传来雌雄莫辩的声音，里面还透着几分愤怒！　　宋元点点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原来梁州其人，真是女的啊！”她在离开宋家之前，还曾经和自己的一位好友打赌，就堵了梁州的性别。　　　　在宋元说了这句话之后，厕所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宋元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开始报数：“一，二，四，六，九......”　　“你这样是耍赖！”　　里间里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恶狠狠的瞪着宋元！　　　　宋元的夜视力很好，即使在不甚明显的光线里，她也能轻易的看出来人的模样；从里间走出来的确实是个小矮子，看上去最多只有一米五，留着妹妹头，面上一团稚气，最多不会超过十岁的模样。　　她紧盯着宋元，压低了声音：“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这不重要，”宋元这会子终于不嫌弃厕所臭了，走近梁州，笑眯眯的看着她，道：“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的一切。”　　“梁周，三十五岁，二十六年前你的母亲为了供你弟弟念书，把你卖给了卡巴拉医院做实验品。十年前被成功感染，成为卡巴拉病毒第六代感染者，能力是窃听和隐形，因为某种不可知的原因，你的身体被卡巴拉影响，永远停留在了你被送来的时候......”　　　　宋元的话还没有说完，梁州就冲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闭嘴！”梁州眼底杀意一闪而过，但不知为何，这股杀意并不强烈，她盯着宋元良久，缓缓地开口：“说吧，你想要什么？”　　宋元虽然在体型上占着优势，但是论力气，她还真不如梁州这个“感染者”！她躲不开梁州的手，满脸惊恐的表情——直到梁州被她的表情取悦，满意的移开了手，宋元立刻跳开半丈远！　　她连提条件都顾不上了，脸色苍白的指着梁州，哆哆嗦嗦的问：“你刚刚站在厕所坑边上，出来的时候洗手了吗？”　　梁州抽了抽嘴角：“......好像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