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其实,还挺怀念在道明寺家帮佣的那段日子的。每天匆匆忙忙,虽然最初被玉嫂责骂的不少,但其实她最是一个嘴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她同意了杉菜的建议,因为屋里的人一直不肯吃东西,不吃东西也就没办法吃药。虽然不抱什么希望,但既然她说想试试,那就让她试试吧。 杉菜被玉嫂领进了后厨房,过去一起共过事朋友也还都记得她,都很惊奇的问她怎么又回来了。杉菜系好围裙,洗好手,找齐了所需的食材,开火准备起来。 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个杉菜小姐是少爷喜欢的人,更知道这个家的女主人并不接纳她。钟鸣鼎食之家,若不是门当户对,疑心总会重一些。就连这些家中随扈帮佣,最初看到杉菜的时候也是鄙夷居多,猜想大概又是一个想麻雀变凤凰的庸脂俗粉。虽然不敢多说什么,但眼中的轻蔑却是显而易见的。 然而那么久的相处以来,他们却越发觉得这个女孩子简直是执拗到不行。借住在这里的那段时间,她明明是可以仗着少爷的喜爱偷偷懒的,然而她却没有,起的比谁都要早,做那些脏活累活也从不抱怨,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笑眯眯的,没有一点架子。后来才知道,原来她不是哪家的小姐,连基本的小康都算不上,说白了也是穷人家的孩子。看着她,就觉得看见了自己一样,渺小,不起眼,却乐观,且生命力顽强。 他们才了解了为什么少爷这样一个看谁都不顺眼、挑剔、难相处的人,怎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孩。 “杉菜,我来帮你吧。” 一个站在旁边看着的厨娘走了上去。 “好啊,”杉菜笑道,她正在磕鸡蛋往碗里放,“不过……这些其实都很简单的啦,不用什么技巧。我手艺也不算好,大菜肯定不行,但煮碗粥还是可以的。” “好,那你忙不过来就喊我哦。” “嗯,谢啦。” 厨房其实很闷热,在熬粥的时候,她其实可以出去逛一逛换口气再回来,但她没敢到外头乱走,就一直在厨房守着。等着也是干等,不如再做点什么。杉菜脑中忽然闪过三个玩笑般的字……蛋、炒、饭?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道明寺说话的样子也不像是说着玩的。杉菜找到玉嫂再次确认了一遍,果然没错,道明寺妈妈年轻的时候的确很喜欢吃蛋炒饭,过去的美好记忆总是不会差的吧?她现在不想吃东西,或许这道可以让她有些兴趣。一会儿她喝了清淡的稀粥,如果还想吃点什么能顶饱的,那就吃蛋炒饭好了。这么想着,杉菜就又动手炒起了蛋炒饭。 当一碗蛋花姜汁粥,和一盘炒的金黄的蛋炒饭妥妥的放在玉一样洁白的托盘上,尽是不协调的感觉。抬手一看表,已经快晚上七点了。 杉菜将托盘交给了玉嫂。 “杉菜,你不亲自送上去?” “不了,现在我还是不要出现比较好吧,”杉菜不好意思的耸耸肩,拿起自己的东西往外走,“玉嫂,拜托您啦,一会给道明寺妈妈的时候千万不要说是我做的,您就说……就说是您做的好啦。” 杉菜和玉嫂回到了大堂,杉菜蹑手蹑脚的正想悄悄溜走,刚走到门口,却听到身后的二层阁楼响起了脚步声,以及说话的声音—— “不用扶我了,我就是想出来走走。” 一听这声音,杉菜的心油然一紧! “行了,你也不用跟着我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唉?玉嫂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手里端的是什么?” 玉嫂回头看了看正好撞到枪口上的杉菜,她的背影僵着,一时之间走也不是,回来也不是。“呃,夫人,您已经一天没吃饭了,还是吃点吧?” “我都说了我不饿,拿走拿走,”道明枫这时也看见了那个在门口慢慢向外挪移的人,厉声问道:“嗯?门口那个,你是谁!转过身来。” 道明寺本是站在自己母亲身边,两眼发直的看着那盘蛋炒饭愣神,一听这话也往门口看去,“杉菜?你什么时候来的?” 看来想默默退场是不大可能了…… 杉菜十分尴尬的转过身来,看着玉嫂和那母子俩,勉强拉出一丝微笑,“伯母,你好。我……我这次来是想……” “怎么又是你?!” 果然,那如梦魔一样的声音再次在这金碧辉煌的堂中震响,“玉嫂,你让她出去,现在就让她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她!这个家,还有没有可以让我清净一下的地方?” “妈,你不是同意我们……”道明寺急道。 “胡说八道。同意?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同意了?我只是看你那时太过幼稚,看不透这女人的真正面目!与其我费力阻拦,不如你自己多去吃点亏,到时候,不用我说,你自然会明白我的苦心!” 玉嫂焦急的看着这场面又要重蹈覆辙的趋势,连忙说道:“夫人,您真的误会了。杉菜小姐知道您不舒服,还特意去厨房忙活了好一阵子。您看,这粥和饭都是她做的。” “谁要吃她做的东西?看着就恶心!快拿走!”她重重的走下楼梯,来到沙发上坐着,“玉嫂,我敬在您是个老人家,不想说什么重话。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我们的家事。您要是再这样瞎掺和,我也不能保证您的去留了……” 很奇怪,这一次杉菜听着这个女人竭尽最厌恶的言语排斥她,心里竟没有过去那样怒不可遏的劲头,也不想与她冲撞一句。或许是有了上次的经历已经习惯了?亦或者是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憔悴的可怜。 从没想到印象中如此高高在上女皇般的人物竟会有如此让人心疼的时候。只见她现在的头发没有如往常那样高高盘起,披散着的乱发中参杂着许多明显的白发。脸上也没有精致的妆容,肤色因为病痛熬的很是苍白。虽然气息不稳,声音喑哑,但她还是强撑着那种董事长的威严疾言厉色着,一脸的防范,言辞中的愤怒,却一戳就破的样子。 “……杉菜小姐,请你过来。” 杉菜不发一言,垂目走到她面前站好。 “不得不说,你的执着我很欣赏,但是不好意思,我只能告诉你,你这是在浪费时间,在痴心妄想!不要误会,我上次放过你们,你不要以为你就能顺顺当当的入我们道明家的门了。我只不过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样可笑的事情上,外面还有一大堆事在等着我处理你知不知道?” 她竖起食指,指向门外。 杉菜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你这么有心机的女人我见得多了,你以为玉嫂帮你说话我就会高看你一眼吗?四处打探我的喜好,还趁我生病的时候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哼,是玉嫂告诉你我喜欢吃蛋炒饭的吧?不好意思,就是因为当初经常吃,所以我现在最讨厌的食物就是蛋炒饭。想以此讨我的喜欢?你以为我像阿寺这么没脑子吗?就你这两下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现眼,在商界打拼了这么多年我见的多了你了不了解?” 杉菜继续连连点头,“了解了解。” “所以我劝你最好放聪明点,总之离阿寺从学校毕业还有些时间,你们两个在外面想怎么折腾我都不管,但是你,杉菜小姐,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我的家!我并没有兴趣看到你!哦,还有一点我要提前告诉你,如果哪一天,你不知检点,整出了大肚子,我们道明家是不会认的,不要想用孩子和我们扯上关系,这都是你自作自受,你明不明白?” 其实她说了这么一大堆,杉菜都没仔细去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总之她不可能和道明寺分开,更不想与这个正在生病的女人大吵一架,不管她说什么,杉菜都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 “唉,你这笨女人瞎答应什么啊?”道明寺看着杉菜这没脾气的样子也有些惊异,那么过分的话他都听不下去了,她竟然还傻乎乎的小鸡啄米一样的乱答应!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低声下气的人,当初敢给自己一拳,如今居然为了自己专程跑来受气,道明寺看着她斜眼给自己使了使眼色,随后摇了摇头。挤眉弄眼了半天,意思大概是“随便听听就好了。” 其实有想笑的冲动,他悄悄用手肘撞了撞她,低声说道,“唉,我的排骨饭呢?一会儿给我。” “啊?我已经给青和吃了唉……”杉菜也悄悄用唇语回答他。 “什么?你居然把我的便当给那个臭小子!” “哎哟,你小声点啦。放到晚上也不好吃啦,大不了我明天再给你做啊。” “那好嘛,那你那蛋炒饭有没有多炒一份给我?” …… 此时,道明枫还坐在沙发上一脸正色的讲着些什么,却听旁边传来一阵蛐蛐蛐的声音,那声音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没规矩!我在这说着话,你们两个在干什么!”道明枫扭头一看,她一个人在这边说的口干舌燥,这俩人居然在这里嬉皮笑脸的咬耳朵?!简直是胡闹!道明枫气的拍了桌子。 “伯母,您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但不管怎么说,您告诫我的事情,这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不是吗?现在已经是晚餐时间了,咱们要不要边吃边说?” “我吃不吃东西,关你的什么事?” “是不关我的事,可是您不吃,以后怎么有力气管教我呢?如果没了您的管教,我可就趁机把您儿子拐走了哦?” 杉菜也不和她硬碰硬,就这么看似随意的说了一句,并牵起道明寺作势要往屋外走的样子。 “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给我回来!” “出去吃晚餐啊,伯母您又不吃,总不能我和道明寺在这里吃让您看着吧。所以只能出去咯。” “回来!” 三秒的沉默…… “玉嫂,准备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