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说，是我这个三哥刻薄，平素还会听妻子赵婕的话，羞辱她……
但是，我妻子对她不好，恰恰也是因为我这个三哥对她不好，妻子才会有样学样……”
宁德的话语里，带着难言的心痛。
但是他并没有说那天发生了什么。
在他看来，不说，才是对王恒的最大保护。
王恒点了点头，道：“三舅，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娘的心愿，不过家庭和睦，兄弟姐妹们相亲相爱，是真正的一家人而已。
我作为她的儿子，付出所有一切，让娘亲完成心愿，让娘亲开心，这是应该的。”
宁德眼中含泪，更加惭愧：“你是个好孩子，反而是我们夫妻两个，将倩茹教偏了，之前甚至很是跋扈，差点儿害了她一辈子……”
宁德说了一会儿，宁倩茹抿着嘴，低着头，心中有些难受。
宁德又道：“你娘……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是被一方大势力带走的，但是没有什么危险——因为你娘其实天赋特别好，拥有‘独断天道’的天赋。
而且她也说了，让你别担心她，嗯，二……三十年后，她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宁德又撒了个谎。
他本是想说二十年，可是想到王恒与宁雅的母子之情太深，害怕二十年不足以消弭这种感情的冲击，因而谎称三十年。
其实，宁德只知道，一座巨大的黑塔镇压了宁雅，宁雅消失不见了。
而在这之前，宁雅还被镇魂殿的神女姬颖收割走了‘独断天道’的天赋，而且收割得很是彻底。
可惜他宁德无能，无法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宁雅受到抽魂炼魄的酷刑折磨。
想到这里，宁德就对力量充满了疯狂的渴望！
但此时，宁德也不能表现出半点儿痛苦和悔恨、不甘来。
因为这样会让王恒怀疑——如今，宁德也已经相信，王恒的聪明远远超乎想象，绝不是真正的天真。
王恒性格好，那仅仅是因为宁雅教导得好——但是一旦践踏了他的底线，触碰到了母亲宁雅相关禁忌，那这个孩子也极有可能彻底的歇斯底里，彻底的疯狂化。
而那绝不是宁德想看到的结果。
宁德尽量将语气柔和一些，讲述着这种让他痛苦得窒息却又不得不强颜欢笑的话。
王恒点了点头，似乎很是相信宁德的话。
“三舅，我知道，我娘也给我留下传讯了，她说不会超过十六年，她差不多就能回来了。
所以，我并不担心我娘的安全。
三舅，倩茹我送回来了，你自己也有幻云舟，到时候你可以和倩茹一起回天源宗。
而外甥我现在就想回去天源宗修行了。”
王恒没有在这件事上去纠结什么。
宁德的好意他明白，但是也没有去揭穿——因为王恒知道，他比宁德了解的真相更多，也更加全面。
至于赵婕的结果，王恒也不在意，也不会去在意。
赵婕如果能想明白，那更好。
若是想不明白，真的被宁德彻底地放弃了，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表哥，我也回天源宗了，我跟你一起走，可以吗？”
宁倩茹颤声开口询问道。
她的眼睛红通通的，甚至有些肿胀。
这是情绪堆积却又憋着哭泣导致的。
以她的实力，若非极致的伤心难过，不至于这个样子。
可是这次的事情，的确是闹得有些大了，而且宁倩茹因为不清楚事情原委，夹在中间很难受。
特别是母亲的刻薄、薄情寡恩和无理取闹，狭隘霸道，的确是让她看得清清楚楚。
这让她心中母亲的美好形象彻底崩塌。
不仅如此，也因为这种形象崩塌，宁倩茹也回想起过往的很多事情，如被母亲唆使告状、污蔑、羞辱辱骂姑姑等事情……
想到这些，再想到那么真心实意对她好的姑姑，想到关键时刻毫不犹豫救她命的表哥王恒，想到父亲差点儿魔化之后依然是表哥王恒拿出了那么珍贵的涅盘造化丹……
对比之下，无论是姑姑还是表哥，其实是那么的光明那么的坦荡，那么的高尚。
反而是她母亲，她父亲，她自己，曾经就像是聒噪的小丑、刻薄的毒妇一样丑陋。
想到这些，宁倩茹就忍不住心痛难耐。
他们当初如何能如此狠心去伤害一个满心、满眼里都将他们当成最亲最爱的亲人的孤儿寡母啊！
宁倩茹眼巴巴地凝视着王恒，泪水哗哗地淌落着。
这一幕，也让宁德心中万分难受。
“小恒，我也准备即刻前往天源宗，那颗涅盘造化丹，我会尽一切办法帮你收集的！
这份再造之恩，我也无以为报，所以……
往后，只要小恒你不嫌弃，我宁德——”
“三舅，你是我娘的三哥，好好对她就好，其余都不重要。”
王恒打断了宁德的话。
他知道，宁德已经有所改变，只是这份改变能持续多久，王恒并不知道。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这次的变故很大，宁德也的确是有了极大的反省，有了极大的蜕变。
可往后会如何，谁也不知。
而这世界，最经不起考验的，就是人心。
王恒没有对任何事情抱以期待——他这么做，一方面是涅盘造化丹于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一方面也仅仅是希望母亲回来之后，四个哥哥能展现出最温暖的亲情，让她有真正的家人呵护，而不是孑然一身，依然是孤儿寡母相依为命。
仅此而已。
或者说，如果不是母亲宁雅一直在让他放下成见。
或许，以王恒的性格，以他穿越者的身份，对这个世界本就没什么认同感，他早已经痛下杀手了！
王恒平静、淡漠的态度，让宁德再次心痛难耐。
以宁德的心性和年龄，他又如何看不出，王恒对他已经没什么期待了。
王恒在看向他的时候，眼中没有什么神采。
而宁德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前往大荒村之时他见到王恒的时候，王恒看他的目光，眼里还带着希冀的光。
而哪怕是被他呵斥羞辱了，幻云舟上，王恒对他还是很尊敬，甚至在尝试着讨好他。
可惜他没有当回事，后面甚至还很过分地欺负他……
如今回想起来，这些事情任何一件，都如毒刺一般插在他的心中，让他无比难受。
眼下，王恒更是将关系到自身前途的涅盘造化丹给他宁德服用了，这份恩情，欠得太大了。
他根本就无力偿还。
再想到当初王恒的父亲在战场上拼死地救出他们，他们却不领情，反而觉得是王筱害死了二哥宁毅……
宁德更加难受了。
王筱一身傲骨，一身清白。
他的儿子王恒，也绝不是败犬。
相对而言，他宁德才是真正的败犬啊！
想到这里，宁德也唯有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对不起，我当时说错了，虎父无犬子，而我宁德，才是真正的败犬。
“大舅，三舅，三舅母，四舅，四舅母，五舅，五舅母……外甥便先行一步，回天源宗了。
倩茹和三舅要走的话，也一起吧。
过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
但凡过往，皆为序章，人，总不能一直沉浸在过去了，还得把握好现在，活在当下，未来也还会有诗和远方。”
王恒的尘寰镜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宁德和宁倩茹的忏悔之意。
他不知道未来如何，却知道，若是母亲在此，母亲一定会很开心。
母亲开心，那其实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