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在蓝母头上的是个白色的搪瓷杯子里面还有半杯的凉白开。是先前女警给许元做笔录时,怕她话说多了口干,特地端过来给她润喉的。
此时搪瓷杯砸在蓝母头上,那杯中还剩下的半杯凉白开也尽数倒在她头上正滴滴答答地顺着她的发丝滴落下来。
变故来得太突然,以至于无论是被砸得头昏眼花的蓝母还是好奇围观的人们,都被惊愣在当场,呆呆地看着突然掷出搪瓷杯的许元。
“出去!”许元冷冷地说道眼神阴霾地盯着还没回过神来的蓝母,“你吓到我女儿了。”
随着她这句话人们这才注意到病床上还有个抱着她的腰缩成一团的小孩子。
“身为一个母亲,既然不能保护自己孩子,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我没有错不需要你这种不但不会保护我,还反而要帮着加害者指责我的母亲来教训我。”
围观的人们看到这里多少已经听出一些门道来。此时看看病床上伤得凄惨的年轻女子以及她身侧那团小小的身影,再看看模样狼狈、捂头呻吟的蓝母绝大多数人心里反而对蓝母兴不起什么同情。
原因无他着实是因为跟病床上那护着幼儿的年轻母亲比起来,这个冲进门后就只有指责和训斥的中年妇女实在不怎么像是当人家妈的人。
当下不由有人开始怀疑这个中年妇女其实应该不是病床上女子的亲娘而是个仗着长辈身份欺凌前人留下来孩子的后母。
人们议论的窃窃私语声传进蓝母的耳朵里,让正在不住叫疼的她声音倏地一顿,当下只觉得众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带着一种异样神色,她不由感觉脸皮一阵火辣辣的,仿佛被人扇了好几个耳光似的。
蓝母是个极爱面子的人,见自己被人误会是欺负继女的后娘,偏许元却始终没有开口为她解释半分,心中不由急怒交加,登时便抬头看向许元,想再说她两句,顺便为自己辩解一下。
哪知她这一抬头,就见许元却恰在此时偏转过头去,对着门口围观的人群喊道:“各位好心的大哥大姐们,求你们帮个忙吧!帮我叫一下医生,请几个护工大哥过来。”
虽然围观的人当中看戏凑热闹的居多,却也大有同情许元的人在。便见许元话音刚落,人群中便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对方应了一声后匆匆跑了出去。
还没反应过来的蓝母呆愣了片刻,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女儿是真的打算叫人把自己赶出去,当下脸上不由青一阵、红一阵。
在蓝母的心里,蓝小玫一直都是个乖巧懂事又很听话的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跟他们顶过半句嘴,也从没忤逆过他们半次。就算他们因为飞龙错怪、打骂她,她也未曾有过半句怨言。
可是今天,这个女儿不但对她出言不逊、大加指责,而且还拿杯子砸她,还要把她赶出去,简直是大逆不道!
是,她的确是没过问过她的伤情,就只顾着责骂她,但她这不也是为了她好吗?
本来高家学就要跟她离婚了,她不但不伏低做小,还把人送进了看守所,这不是逼着人家非得跟她离婚不可吗?
离婚对她能有什么好处?以后她出门还不是得被人家指指点点?而且离婚了,她要上哪去找个跟高家学条件差不多的人娶她?别说跟高家学条件差不多了,找不找得到人娶她还是一回事呢!这样到时候还怎么帮得了她弟弟?
蓝母心中气极,嘴唇翕动着,恨不能把心里的思量一口气全吐出来。
只是一想到这里毕竟是医院,大庭广众的,病房内外还围满了看戏的人。刚刚那死丫头的话,就已经让周围人看她的眼光充满了异样,此时她要是再把心里话说出来,那岂不是又要让自己被人指指点点一番?
而且也不知怎么的,一迎上小玫那丫头冷冽且布满阴霾地目光,再想想她刚才拿杯子砸自己的那股凶劲,蓝母到了嘴边的话就更加说不出口了。
不过这一顿,倒让她想到了自己匆匆过来医院的初衷。她这次本来就是为了把人先接出医院的,刚才小玫让人去请医生过来倒也是好事,她可以顺势把出院的事给料理了。
这么一想,蓝母也暂时消停了下来,捂着头随便拉过旁边一张椅子就坐下,一边呻吟着一边等待医生过来。
少顷,带着几个人高马大的护工,闻讯赶来的医生便到了病房门口。
看到病房外围了那么多人,医生不由皱起了眉头,先是吩咐了护工把人群散开,他自己则是走进病房。哪知一进门,他就呆住了。
刚刚那个去找医生的好心人,也没说明白病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报了病房号和病床号,说是有人跑到病房里闹事,病床上那个被打得很惨的女人叫他过来求救。
一听到病房号和病床号,医生就蓦地想到那是今天才被送来的,被丈夫家暴打伤的女人。
听来做笔录的女警说,那个打老婆的男人已经被关进了看守所。此时听到有人来闹事,他以为是男方的家属过来了,生恐那个已经受伤不轻的女人在医院里再出事,这才连忙带了人过来。
哪知进了病房,第一眼看到的却是头发和衣襟尽皆湿透,正捂头低低呻吟的蓝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