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悠看得又高兴又失落，就在她以为他要走的时候，他又买了10个圈。这次一发就中了，手链戴在了许悠的手腕上。　　　　身后响起了稀稀落落的鼓掌声，围观的人变多了。　　　　许悠知道他接下来要投那个布偶兔子，眼睛都亮了，只见他屈膝蹲下，手里的圈低低地飞了出去。接连弹开六七个，终于套着了兔子的头，斜挂在兔子的肩膀。　　　　老板看得直摇头：“这个也归你了。”　　　　最后的一个圈投向了许悠最后选的珠花发卡，意外落在后面的一对编织手链上。许悠已经很满足了，她接过老板递来的袋子，眼睛笑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　　　　老板也在笑，他夸奖道：“你今天带来的男孩子厉害，比之前那两个都厉害，学得快！”　　　　*　　　　听过这句话，许蔚然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不明。走出很长一段路以后，他低头，身旁的许悠还在摩挲怀里的兔子布偶。　　　　“之前的那两个是谁？”　　　　“什么两个？”　　　　“老板说你之前还有带其他男孩子去投圈。”他沉沉说。　　　　许悠目光闪躲，心里咚咚乱跳起来。之前家长会许蔚然就知道宋清远，还要她跟宋清远保持距离，她要是说了，他肯定会生气。　　　　“……秦弈和安纪。”她胡乱报了同班男生的名字，“那天苏楠叫我一起的，后来她有事先走，就只剩我和他们了。”　　　　“玩了几次？”　　　　“也就三……四次吧。不多。”许悠回答着，又补充：“后来苏楠都有在场的，不是只有我单独一个人。”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情，他眉目微冷，好像相信了，又好像没相信。　　　　“以后不要跟男生走得太近。你是女孩子，有些事情要知道分寸。”　　　　“哦。”许悠口头应着。　　　　她觉得他太过紧张了，其实她跟宋清远和韩彻在一起挺安全的。　　　　“手链给我看看。”　　　　许悠呆呆地摸出那串粉水晶的链子交给他，他蹙眉说：“另外那个。”　　　　可以调节长度的复古编织手链，一条正红，一条纯黑；中间都串着颗莹润的小珠，表面镌刻银白的四个繁体字：“天长地久”。　　　　他把她的手拿起来，将那条红绳给她戴上，长度调节到最小，刚刚好。　　　　“我也帮你戴。”许悠把兔子布偶夹在腋下，开始摆弄那条黑色的手链。她摸索了一会儿才搞懂怎么调节长度，戴好时听见他说：“以后要一直戴着，不许取下来。”　　　　*　　　　半夜。　　　　凉风从纱窗钻进来，空气里浮动着沐浴露的香味。许悠打量着黑暗中的屋子，微微侧身看他，他低低说了句“快睡”就闭上了眼睛。　　　　许悠往他那边挪了挪，抓着他的衣服：　　　　“哥，抱。”　　　　“不热吗？”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有些哑。　　　　“不热，有点冷。”　　　　许蔚然翻身过来，手轻轻环住她，隔着睡裙碰到她瘦削的背，他把夏凉被往上拉，盖到她颈窝。她不甚满足地钻到他怀里，头顶抵着他的下巴，闻到他身上令人安心的香气。　　　　“哥。”　　　　“嗯？”　　　　“你在这里待，爸爸知道吗？”　　　　“他没空管我。”　　　　“那许思音呢？”　　　　“她有妈妈带，我跟她不是很熟。……怎么？”　　　　“没什么。”　　　　许悠之前就在电话里问过许思音的情况，得知许蔚然住校的时候她才放心；但现在是长假，想到回去后他省不得在家陪那个妹妹，她就有些闷闷不乐。　　　　“你吃醋。”　　　　“才没有。”　　　　他无声地笑了，摩挲着她的发，低低道：“刚才我妈妈发短信来，说思音的生日快到了，让我下周六之前回去。所以我只能待十一天。”　　　　“骗人。”　　　　“这是真的，我拿手机给你看，嗯？”　　　　他说着把手机拿出来，打开那条彩信，里面附有许思音的照片，在哈根达斯店里拍的。粉雕玉琢，公主似的一女孩，正笑眯眯地坐在秋千的椅子上，塑质的青翠藤蔓和鹅黄小花缠绕着秋千的米白色吊绳，面前的玻璃高脚盘里盛着冰淇淋球。许成周帮她扶着盘脚，怕她吃的时候不小心弄到。　　　　许悠不作声了。　　　　“睡吧，明天带你买一身新衣服。”　　　　夜晚又恢复了安静。许悠没再要他抱，卷着被子背对他睡到另一边去了。快睡着的时候，他听到身边极力压抑的低低的啜泣。　　　　他一怔，移过去把她搂住，手背不慎碰到枕面，所及之处都是凉凉的濡湿。　　　　“怎么这样就哭了？……我又没说一定要走。”　　　　床头的小橘灯被打开，昏黄柔和的光线照亮了黑夜，这会儿变得有些刺眼。他把她翻过来擦眼泪，她抱着他的腰，哇哇地哭了。　　　　她从未吃过哈根达斯，七岁的时候才有了自己的第一条裙子，在此之前穿的都是许蔚然穿过的旧衣服。她吃过无数次冰棍，第一次吃冰淇淋是在肯德基买回来的甜筒，许成周骂她贪吃，扬手要掴她耳光。从她记事以来，她的生日一直都只有许蔚然陪她过，母亲以前还会寄回礼物，后来连礼物都没有了。　　　　他心里一疼，后悔刚才逗过头了，倚靠在床头将她抱坐起来，手圈着她的腰环得紧紧。他撩开她额前的细发，吻着她眉心低低说：　　　　“我不回去，留在这里陪你。别哭。”　　　　*　　　　清早。　　　　许蔚然还没睁眼就感觉手臂发麻，昨夜里闹得比较晚，许悠枕在他胳膊上睡。客厅的电话铃声响了，他被打扰得有些烦躁，轻轻移开她的脑袋，下床去接电话。　　　　他不知道是不是庄青，拿起听筒后没有出声，只听那端女孩尖尖细细的嗓音问：“许悠，你哥什么时候回来？”　　　　苏楠是许悠最好的朋友，隔了半年，声音一点没变。许蔚然认出是她：“你找我？”　　　　“啊，你回来了？……是，是找你，学长。”　　　　对面的惊叫尖锐得要把他的耳膜刺破，他拧着眉把听筒拿远了些：“什么事？”　　　　“我，呃，我是……”　　　　苏楠那边有杂音，像是在跟什么人窃窃私语，他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听见她说：“是这样的……好久没见学长啦，今天我想去你们家玩。”　　　　冲着他来的。　　　　许蔚然皱着眉头准备拒绝，一只手却在这时摁到了免提键上，苏楠的声音顿时外扩：“学长同意的话我就带点吃的过去了。”　　　　“可以，来吧。”许悠说。　　　　“那十一点见啦。”　　　　电话挂断了。　　　　许蔚然低头，见许悠蓬着头发站在那里，还在揉眼睛。光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没睡醒，他催她回去睡，她却转身去盥洗室洗漱了。　　　　现在和以前不同，他留在苏城的时间有限，她不敢睡太久。　　　　*　　　　既然苏楠说要来，买衣服的事情就必须往后推了。楼下超商旁边的老租书店还开着，许蔚然租回来一小摞书和影碟，以备在家消遣打发时间。　　　　屏幕上的影像晃动着，许悠看了不到一半就开始犯困，她用力掐手心，强迫自己保持清醒。捱到十点多的时候撑不住了，她就不停地跟他说话。　　　　苏楠来得比约定的时间早。她当然不是独自来的，同行的还有个穿着豆绿亚麻裙的漂亮女生，一头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带着空气质感的斜刘海，鹅蛋脸娇巧可人。　　　　许悠立刻就清醒了，养眼的景致驱走了她的睡意。她认得潘文倩，许蔚然在二中值周的时候，潘文倩总是和他一组，那时的潘文倩穿着肥大的蓝白校服，完全遮掩了玲珑的身段，标致的脸蛋和柔顺的长马尾在一众学生里依然突出。　　　　现在换了身衣服，那美艳就像彻底脱离荷叶遮挡的芙蓉一样明显起来。　　　　“好久不见。”潘文倩摸了摸她的头，递给她一只牛皮纸袋子：“这个是芸豆糕，送给你的。”　　　　“谢谢。”　　　　*　　　　电视仍旧在播放影碟，只是观众变成了苏楠和潘文倩。许蔚然在厨房做事，每当许悠要帮手的时候他就不动声色地把活抢过来，神情淡淡的有些冷，看起来不太高兴。　　　　许悠爱热闹，她喜欢苏楠来；以前苏楠没少来他们家玩，他的态度不算热情，至少还是欢迎的。见他这样子，她有些莫名其妙。正想说些什么，苏楠已经来到厨房门口，偷偷瞄了一眼许蔚然的背影，探手去戳她的肩，悄声道：　　　　“出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