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两人有着前所未有的舒心。
风撩起谢长柳的额发,吹着他们的衣衫在空中飞舞,在那一刻,有了交汇,两道身影也有了重叠。
如今心中终于落下一件大事,谁都有着前所未有的舒心与恣意,面对着这辽阔的原野,多想,纵马恣意一场,定然酣畅淋漓。
最先说话的是谢长柳,他想,这一切也该结束了。
“什么时候启程?”
谢长柳知道,秦煦是时候该走了,他是天上的星,也只会回到天上去,他若是鹰,也只会在苍穹翱翔,他不属于五湖四海,他不会像自己一样随波逐流。这就是他跟秦煦最大的区别。
他要回到属于他的天地去,回到他的王城去,他生来便是天子,日后也将在汴京里成为自己,成为帝王,自己终将仰望日光,抬头是他,低头也思他。
“或许就在这几日吧。”秦煦应得松快,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只回去后,他真正面临的就是汴京的那一池浑水,是帝王的猜忌是元氏的忌惮,是从未结束的纷争。他没有回头路能走,也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他只有迎难而上,他只有义无反顾的往前走。
谢长柳都知道,所以,他从来都是认可秦煦的选择,会义无反顾的支持他。
谢长柳目光从左边挪到右边,收到眼底的景色没什么两样。
“就是不知道惊鸿在哪?是否已经安全,不然同他一道了。”时至今日,惊鸿都没有消息,也不知,是否还在琅琊,或者在某处躲着。
秦煦却是对惊鸿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惊鸿也不是蠢笨之人,他会见机行事的。
“放心吧,广南王回城的消息传回去他就知晓一切了,必然不会再在此地逗留。”
一语结束后,有了许久的沉默,耳边都能听到风的呼啸声,也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秦煦起了好几次的话头,都没有及时说出来,这一次,沉默却是给了他机会。
“谢长柳。”
他唤着他的名字,谢长柳应了。
“嗯?”
“跟我回汴京吧。”
跟我回汴京吧。
跟我回汴京吧。
简短的六个字,却像是砸进谢长柳心湖里的巨石,掀起了惊涛骇浪。
谢长柳看着远方,墨色的瞳孔里慢慢的盛起了氤氲,映着白云蓝天,这是他如今的世界。
他说:“为什么?”
为什么呢?秦煦心中有许多的答案,可是他选择了一个自己都不信的解释。
“你若不跟我走,你能去哪呢?”
“天下之大何处不为家。”他早年就在世间流浪,纵然不归去汴京他也有地方可去,他已经习惯了不在一个地方长留,他想,自己是自由的。而他之所以会为汴京驻足,他想,只是因为汴京有着一个人,有着他曾经的一切吧。
他可以走遍世间,可秦煦不能。
他想过,若是秦煦不说让自己跟他回汴京的话,他或许也会跟着他走,他终究是放他不下。他想,自己,成为现在的自己,不也是为了他吗?可是秦煦说了,他说,要带自己回汴京。其实在他说出来的那一刻,他心中像是干涸的土地终于迎来了雨露,有什么生根发芽,盛开出最大的花。
他面上作波澜不惊,可谁知道,他内心的喜悦。他等的,不也是这一天吗?
而对于秦煦来说,他为什么要提出让谢长柳跟他走,他可以有很多的解释,尽管说出口的是最不真的理由,但都知道,真正的缘由不为那几个。
他终会回京,他真正的战场在汴京,他也只会在汴京,世间他处,他却不能留下。他不得不回京,可是,再想到自己终要离开的那时,他却滋生出不舍来。
他舍不得的是什么?
不是琅琊,不是世间的自由,是谢长柳。是这个,看着自己会眼含热泪,会笑会哭,会说很喜欢自己的人。
他放不下的终是他呀。
他终究是把自己变成了那个秦煦,尽管自己不记得曾经,可也是那个人了。
他是秦煦,一直都是。
秦煦晃着神色,故作道:
“你不是说要辅佐我吗?这就食言了?”
“你对我也非坦诚,可我对你已经知无不言。”谢长柳却不说要应允的意思。他偏要计较,计较秦煦的隐瞒。
秦煦哑口无言,半晌,都没有再出声,似乎是在组织语言还是在想着该如何解释。
“是,先前,是对你有所怀疑。”他承认了,在隐瞒时,他未想过自己会有同谢长柳有解释的一天。那时,他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在短短时间里,重新钟情一个人,尽管已经非旧爱,但,还是会喜欢上。或许,他从来都有爱着他,只是,是如今的自己,不知道的罢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想,我对你也可以坦诚相待。”
谢长柳扭头看着他,两个人目光相对,久久相望,眼神里蕴含了太多的东西,让谢长柳知道,秦煦不是因为想要自己的辅佐才想带自己回汴京,他跟自己一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秦煦啊~”他这声秦煦唤的很长,又饱含了太多的惆怅。
“我还能再信你几次呢?”
这一刻,秦煦胸中似乎被什么狠狠的锤打了一般,谢长柳的话,让他觉得太过沉重,压抑着他。
他没有再避讳什么,他想这一刻,他要把什么礼节、人伦都要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