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崧听得如芒在背。“易储之事,危言耸听。”
元崧只笑他初出茅庐认不清现实。
“危言耸听?你说兵部经过这一次的清洗再进去的你认识几个?”
“陛下提拔的新人,不管是寒门还是氏族,你看见他们是得了谁的亲赏?东宫连人都没有看见就直接放在了官署去。”
“你以为邱频做什么在鸿胪寺?”
“东宫的人在朝廷里连内阁都进不去,你以为是什么?”
“宫里那给十皇子教书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世人皆传无极先生谋略滔天,陛下能小材大用的让他去给一个黄口小儿教书?他教的不是书,他是在辅佐新帝。”
面对元艻振振有词的诘问,元崧哑口无言。
他早知东宫处境堪忧,但从未想过陛下已经放弃了东宫。
他有些明白戎持为何要叫他帮东宫,原来真是到了绝处。
元崧握着拳头,不敢去想陛下要真是决绝的易储,东宫会是个怎样的下场。“如今不是个好时机, 内政堪忧,关外虎视眈眈,若是毫无征兆的易储,天下将乱。”
元崧所言不假,但是陛下若不是要毫无征兆的易储呢?太子若是有过错,废黜是理所应当,其次,太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东宫的位置不就空出来了?“你读的都是圣贤书,你哪里知道这些腌臜事。”
元艻并不想同元崧多说什么,这里的冷风吹得他格清醒,原本的一点酒意也都去了。
“父亲……”元崧张着嘴,却觉得舌头都抬不起来,冷风灌进肚子,寒冷从头袭到脚。
他头一次见识到,天家的凉薄。
他们来的很是时候,那元氏父子前段说的什么他们虽未听清,可镇北王却头一次清晰的知晓了陛下的心思。
苍蝇不叮无缝蛋,真是如此,那些臣属也不是口出狂言。
陛下究竟是什么时候动的这个念头?太子仁厚,有勇有谋,他虽是不曾有过多少认识,却不难听说他的名声。
于大梁来说,这样的储君乃是大幸。
他扭头看着陛下,陛下的脸影藏在阴影里,像是潜伏在暗夜里的狼,伺机而动。
他不知这其中陛下有多少属意,但是,此刻他想到了一个人。
元艻敢信誓旦旦的站位十皇子,是明知此事可行,绝无转圜的机会。陛下敢在这个关头易储,一定是仰仗了什么。
脑海里浮现出谢无极的身影,唯有他,才会在任何时候都八风不动,好似一切都胜券在握。
而不久之后,谢无极便开始跌跟头。
“您之前不是还对人秘而不宣,如今为何昭告天下?”李秋不解,谢无极的身份存疑,陛下也还在查实,现在就广而告之,是否太过操之过急。总不能是因为十皇子那无心的一句话,陛下为了圆场就把人给开诚布公了。
“如今也是时候了,他们知晓谢无极是十皇子的先生,这对小十来说,最有利。”他要让世人皆知晓,谢无极在辅佐小十,有谢无极在,小十就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他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既然敢把谢无极的身份公布出去,也是做好了万全之策。
谢无极身份存疑,他现在不敢用,但在没有被揭穿前,谢无极就是谢无极,是世人都不得不敬仰三分的存在。
“明日,长夏里的探子就该传回消息了。”
陛下派出去的人,还在夜以继日的核查谢无极的身份,定期传回消息。
兜兜转转,从他出现的每一个角落,不管是直沽还是长夏里亦或者是云阳、琅琊,都要把人扒得一干二净。
不过,这就跟抽丝剥茧一样,一点点地找到原本的样子。
陛下很期待,若是他不是谢无极,他能是谁。
若不是谢无极,那他来汴京的目的就很值得人匪夷所思了。
他信誓旦旦的说为大梁,为储君,为国为民……都将被推翻,重新定义。
哪知第二日探子传回来的讯息,就带回了谢无极真正的身世。
不负所望,派出去的探子,几乎是耗尽了所有人力,才把一个埋沉于历史的名字找了出来。
陛下看着探子传回的密报上的内容,谢长柳三个字陌生却让他铭记于心。
除了都姓谢,他并不能想到这两个人有什么相似之处,就是当初他居高临下所看见的稚嫩的面容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记忆里的谢长柳,不过是一个汴京小纨绔,同那些世家子弟并无不同,任性、嚣张,却做足了世家子弟的派头,但唯一不同的是,他胜过了其他世家子弟敢于走上了大明殿。
他几乎要把密报捏碎。
怎么会是谢长柳呢?
他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人是怎么成为谢无极的。
谢遥一家当初全部都遇难了,没有死在大理寺的审判下,更没有死在大梁的律法里,是天灾人祸,若真要归咎,的确与元艻难脱干系。
当年,关乎谢家的案子,经手的是元氏与东宫。谢长柳在大明殿状告元艻后,由于证据存疑,被人倒打一耙,受尽冷眼指责,得了个污蔑朝廷命官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