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对自己的存活已经不抱希望,可谢长柳的不言弃叫他无法正视自己的懦弱,这世间,还有人为了他出生入死,他哪里就能够自甘堕落,不战而败?他也明白,若非是谢长柳,自己或许真的就没有今日了,其实他欠他的,何止是这一句道谢。
哪知谢长柳却笑起来,不以为意的摇头。“道谢?怎么就这般疏远了?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他待秦煦,是情爱多于责任,所以,去救他,也全是出于自己的内心。
他虽然不知晓若是自己出事,秦煦会不会像他那次义无反顾的去拯救自己,但他从来不会做这假想,一如,他舍不得让秦煦因为自己而遇到任何危险。
秦煦知晓谢长柳是什么意思,自己这样说倒也不是疏远不疏远的,只是,他总想叫自己对他多表现些自己心里的意愿罢了。其实,他更想对谢长柳说的是道歉,可现在的一句道谢就足够沉重了。
或许真就像是方才两人的四目相对把该说的话都在彼此的眼里读完了,如今两人除了几句寒暄,什么都没有说。也并非是顾忌门外的人,不过是彼此都无法从千言万语里理清好思绪挑一句合适的话罢了。
静默许久,谢长柳都听见了碳笼子里银碳噼里啪啦炸开火花的声响,才闻秦煦出声。“我其实,是想问你一些事。”
“你要问火药的事?”谢长柳不难猜出秦煦想要问的问题,无非就是如今发生的什么。
虽然他东宫如今谢客不出,可也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自己都能听闻的事儿,秦煦自然也不会比他的消息闭塞到哪里去。
对于这件事,他这几日都有好好想过,他心里一直惴着不安,总怕是要出大事儿。
“是。”秦煦也不同他兜圈子,他实在太想知道谢长柳是从哪里得来的火药。
大梁火药属于管制物,饶是多有权势的人都不是说能拿到就可以拿到的,每一次的出库都必须得到天子的首可、登记造册,缺一不可。而谢长柳当年初入汴京,无依无靠,却能够在印象堂藏下那么一箱的火药,他实在是觉得匪夷所思。对于他如何得到的这箱东西,又是怎么避过城防耳目运到汴京来的,他有着太多的怀疑。他埋在印象堂的地下又是为何?是因为他实在找不到什么安全的地方私藏下来还是印象堂一开始就在他的计划里,他运输火药到汴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若是当初他在汴京寻仇失败,被问罪拿下,这火药是否要成为一个谜?
就像是他如今心底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他记不得当年的谢长柳是怎么样的人,如今他认识的谢长柳却不似鱼公公他们说法里天真无邪的少年,他机关算尽,心思缜密,从他再次出现的那一刻,似乎每走的一步他都稳操胜券。这样的人,如何都不与鱼公公话里的少年重合,更不可能是个任性恣意的少年。
秦煦深知自己其实并不多了解谢长柳,不管是自己丢失了当初的那部分记忆,还是对现在的谢长柳的认知太浅薄的原因。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谢长柳每一步的算计都趋利避害的在维护自己的利益,就冲着这一点,纵然是对他有多少的怀疑与探究他都不会去揣测他。
他或许做不到谢长柳这样的算无遗策,但起码也会审时度势。
谢长柳整肃神色,对于秦煦想问自己的,他更想确定秦煦的问题。
“正好,我也是有问题想问你。”
不同于先前的寒暄,此刻两人神情上都蒙上了一层凝重。
谢长柳想过不管是火药究竟是从哪里出去的,如今必要的是明哲保身,陛下既然在查,东宫也算不得什么安全之地,而留在秦煦那的火药属于违禁物,自然不能泄露出去。一旦被查出来,秦煦私藏火药的名头就十恶不赦了,陛下怕是也不会听他辩解,一旦秦煦落到陛下手里,易储的事情就会顺势进行。这是所有想要拉秦煦下去的人都想看到的结果。谢长柳有些后悔当初为何要把火药交给秦煦了,这无异于是丢给了他一个烫手山芋。
而起初他还怀疑会不会是他留给秦煦的火药出了什么纰漏,不过在看到秦煦面色无常,也并不急迫的追问自己补救之策,想来是火药的事件跟他没有关系。如此,他也就放心了。只要跟秦煦没有直接关系,那都不是太大的问题。
“想来陛下一定给你说了什么?火药跟工部没关系?”
“对。”
“跟你有关系吗?”
秦煦摇头,觉得谢长柳这话问的费解。怎会跟自己有关,若是真有关,自己哪里会如此镇定自若的与他相见。
“那就是了。”见秦煦否定,谢长柳便叹了口气。“自然跟你我都没有关系,我们就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秦煦是听出谢长柳是何意了,自己话还未问出来,他却已经提前意会到了。
“我想,你知我来的意图不仅仅是来看你一眼。”
谢长柳脸上的表情很微妙,他当然知晓秦煦来见自己不是仅出于关心自己的处境,更多的是最近发生的事情他想要一个答案。
他或许是急病乱求医了,自己所知,也不过尔尔之名。
“我猜你来也不是为我,只是,怕是要叫你失望了。”
还不教秦煦问出他的疑惑,就听谢长柳道来。
“那批火药,我也是意外得来,并不知其他,更别说出自谁的手,还有多少被私下里藏起来的。”
说起那批火药,还是他费尽心思从长夏里运到汴京来的,之所以会留给秦煦,也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如今的所作所为太过危险,他不知自己能平安走到哪一步,所以他留给了秦煦,容他自己定夺处置,更何况,这火药可贵,不可求,日后能用的上的地方定然也是有的,算作是他留给秦煦的一件秘密武器。